第二天,寇秋在村裏遇見了段澤。
青年仍舊是笑眯眯的, 手插在口袋裏, 一雙桃花眼多情地彎著。他打量了迎麵而來的寇秋幾眼, 忽然停下腳步,道:“白大師最近夜裏睡得可好?”
寇秋麵上表情半點不動, 仍然保持著冷冷淡淡的神色, 淡淡道:“很好,多謝段醫生關心。”
“謝我幹什麼。”段澤短促地笑了兩聲, 忽然間湊得近了點, 在寇秋身上嗅了嗅。
寇秋下意識一躲, 青年沒能靠近, 重新慢慢挺直了身。
“白大師身上可真香,”他緩慢道, “隻是可惜膽子太大了點,這樣香甜, 也敢晚上一個人去祠堂?”
——他果然發覺了。
寇老幹部心中毫不意外,甚至連半點心虛都沒露出來, 隻眉頭略微一蹙, 擺出不知其在說什麼的茫然神色, “我聽不懂段醫生這話。”
“你怎麼會聽不懂?”段澤舔了舔嘴唇,把唇上鍍上了一層亮晶晶的水光,這才道, “——大師明明應當是最懂的。”
他眨了眨眼, 壓低了聲音。
“畢竟那祠堂裏, 如今可還飄著大師的香味兒呢。”
係統的心髒驟然一縮。
寇秋看著他的眼睛,眉頭卻忽然挑了挑,淡淡道:“段醫生要是喜歡那香味,我也可以送給你。”
“送給我?”段澤的興趣明顯更高了,不知想到了哪裏去,語調都變得曖-昧不清,“怎麼送給我,連著白大師自己一起送過來嗎?”
他的手指別有意味摩挲著下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滿懷期待地跟著寇秋回了家。可正準備進門,寇老幹部卻哐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段澤吃了個閉門羹,頭仍舊有點懵。
他站在原地等了會兒,還當是這個生的又白又好看的大師終於意識到危險想來求饒了,可誰知過了兩分鍾,大師舉著一個淡藍色的瓶子走出來了,二話不說對著他就是一陣噴。
驟然被噴的段澤措手不及,直到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這股刺激的香味兒裏,被嗆得連打了兩個噴嚏,這才怒道:“你這是幹什麼?!”
“段醫生不是喜歡這香味嗎?”寇老幹部和藹地說,“這一瓶都送給你,不用謝,再見。”
他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段澤慢慢把目光落在了那瓶子上。瓶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六神。
驅蚊花露水。
他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瞠目結舌,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一個大寫的懵逼。
不是,這個大師昨天是沒在祠堂聽出自己的聲音嗎?難道不應該嚇得見到自己就逃或者是來抱自己大腿求自己別殺他嗎???
送花露水......這是個什麼騷操作?
想考公務員的大師畫風都是這麼與眾不同嗎?
像是被花露水驚到了,這幾天,段澤都沒有再來找事。寇秋每天陷在在白天試圖解謎晚上製造水娃的循環裏,幾乎將那薄薄的一本風水手冊都翻爛了。
他最終在裏頭找到了關於極靈體的解釋。
極靈體,百年難得一遇,其血的香氣對所有的邪物都有天然的吸引作用,這股吸引甚至大於別的一切,會引發附近魔物的追逐。倘若吞吃下去,可以獲得近百年的修行。
寇秋對著那頁紙看了許久,若有所思。
轉眼便到了月中。祭祀正式開始是在黃昏降臨時。可從一大早起,村民便開始起床忙碌了。
寇秋偶爾出去轉了一圈,縱使是他這種強大的唯物主義心髒也不禁被嚇了一跳,更別說慫唧唧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差點哭出來的係統崽子了。
【不是......】它帶著哭腔嚷嚷,【幹嘛要把麵具畫成那個樣子!】
無論是大人還是孩童的麵上都佩戴著麵具,那麵具底色是素白的,上麵用暗紅發黑的顏色描繪了火焰般的圖案,猙獰地占據了大半張臉,如同一道被撕裂開來的血淋淋的傷口。寇秋轉了一圈,瞧著村民們麵無表情地佩戴著麵具走來走去,偶爾朝他瞥過來一道目光,也從中看出了幾分陰森。
係統被嚇得不行,寇秋略一思忖,說:【走,我們也去畫個麵具。】
係統崽子弱弱地說:【......你畫什麼?】
不會也畫這種吧?
它的小心髒承受不來啊!
【當然不,】寇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畫這種幹什麼?】
段澤可以感知到他的存在,哪怕他把自己偽裝的和村民一模一樣,照樣會被輕鬆地認出來。寇秋不打算費這些無用功。
他在所居住的地方翻了翻,果然也翻出了一個素白的麵具,上頭還沒來得及畫任何東西。寇老幹部提起筆,唰唰在上頭寫了幾行大字。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赫然是重現江湖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係統差點給他跪了,這tm也行!
【怎麼樣,】寇老幹部說,【看著這麵具,你還害怕嗎?】
係統:【......】
見鬼的,它居然真沒那麼害怕了。
寇秋極目遠眺,語氣深沉,【這就是人民的力量。】
係統:【......】
有、有道理......
心裏有了偉大的理論撐著,係統安心了不少,靜了下來。寇秋這一日明顯感覺到了村民對自己監控的增強,那些帶著不明意味的眼神時不時便會瞟過來,哪怕手上洗著菜,村民也會用餘光悄悄觀察著他的動靜,目光裏滿滿都是防備。
寇秋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表現出任何不對,這些村民一定會像餓狼般撲上來,暴露出自己猙獰如惡獸的一麵。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寇秋並非完全不能理解。
可理解從不等於讚同。倘若隻是為了生的欲望便剝奪他人的權利,這和人人唾棄、得而誅之的妖魔又有何區別?
他放下了簾子,遮擋住了外麵窺探的目光。
係統崽子說:【我們不能找個機會,直接逃嗎?】
【不行,】寇秋倒是十分鎮定,【他的力氣還未完全恢複,井裏魔物陣法太多,暫時還無法從井中出來。】
他的眼神堅定,【我要留在這裏。】
係統崽子說:【可我們能在這兒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