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和迷茫後,偷城的朱皓兵馬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恐慌立刻就湧上了每一個人的心頭。雖然還有幾個膽大的軍官努力嗬斥士兵冷靜迎敵,但事實上發現自己完全落入敵人算計,又失去最高指揮官的軍隊已經完全沒了秩序。士兵們亂成一團,到處逃竄,倒把那些敢於反抗的勇敢者也都衝亂了陣腳。於是朱皓的這支人馬實質上已經不戰自潰。
劉詳冷冷地觀察著現場的變化,按照他的指揮,弓弩手們以暴雨般的氣勢把箭矢對著敵人淋下,於是現場就是一片哀鴻遍野。而逃過一劫的朱浩軍也好不到那裏去,手持長矛大戟的士兵們首先以長柄武器刺穿了敢於上來衝突的敵軍,然後郡兵中的持刀盾士兵們穩穩接住了漏網之魚的衝擊,開始投入短兵相接的過程。其實對於完全沒有指揮的朱皓軍來說,這根本就是一場一麵倒的屠殺。
但劉詳的心中此刻沒有任何哀憫。他知道敵人和自己的實力其實差距不遠,甚至正麵擺開來打的話,自己手上這支郡兵很可能還抵不過這支三千人的軍隊。因此他不能給朱浩軍任何喘息的餘地。惟有通過殺戮擊潰了敵人心中最後一分鬥誌,並且徹底控製了戰場的優勢,他才可能容許敵人的投降。
而在劉詳看來,這三千人還有另外一個功用,那就是為三公子磨刀!惟有真正經曆過戰場洗禮,見識過戰陣殘酷的士兵,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兵士,一把合格的快刀!之前這支軍隊雖然也有攻擊那些反叛者,抄了他們的家,但那畢竟陣仗太小了。目前這個戰場才能勉強湊合著當磨煉士兵的磨刀石。
戰陣之間,沒有猶豫,沒有容情。以敵人的命,磨自己的刀,這才是亂世中的生存法則!如果不成,那就……死吧!
在這一麵倒的廝殺中,南昌的郡兵們殺得瘋狂起來,甚至連跪地投降的朱浩軍也沒有放過。如果不是劉詳最後以鐵腕將他們牢牢控製住,隻怕這三千朱皓的軍隊就會在混亂中全部被屠殺。當最後停下手時,郡兵們手上的武器或多或少都真正見了血,很多人手上都不止一條人命。此時他們身上的氣勢已經截然不同於開戰之前那群鄉巴佬了,每個人多少都帶上了殺氣,那便是屬於真正見過陣仗的軍人氣勢!而三千朱皓的兵馬,此時已經隻餘下千餘人。這些殘兵們意誌已經徹底被打垮了,全都丟下了武器,抱著頭跪在血泊中恐懼發抖,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勇氣。
劉詳滿意地點了點頭,他需要善戰嗜血的士兵,但他不需要不聽命令的士兵。一把好刀,必須能發能收才成。
在這一個南昌城的血色夜晚,劉詳想起了匡亭。他想起了袁術支援的失利,想起了那一戰曹操宛若鬼神般的用兵,更想起了險死還生後主公袁術對自己冷漠的眼神,以及一眾小人在背後的讒言。他想起自己從一個獨當一麵的先鋒將領變成了區區的百人將,然後被打發來這偏僻的豫章郡的屈辱、憤怒和不甘。
如果不是諸葛家那精明得有點妖異的三公子,自己也不會還有機會體會到掌控軍隊決戰沙場的感覺吧?可以說,雖然一開始自己是為了左慈的恩情追隨三公子,但越到後來就越是覺得這個孩子的與眾不同。既然三公子肯信用自己,給自己一個機會,那自己便不該辜負這份期待、這個機會,定要重新振作起來,再踏戰場。
“有人雄起,戴玉英,屢赤矛。”這是三公子說過的緯書天命。如今矛鋒已赤,前路漸開,或許便該是三公子您的英雄崛起之時了?劉詳如此這般想著:若果真如此,既然古人能做到“士為知己者死”,那我劉詳如今也同樣能以命磨刀,為您殺出一條亂世前路。
在火光與夜色中,劉詳默默揮動手上染血的長矛,那沾染血色的矛鋒果然便在火光中反射出赤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