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山的回答,指向性無比明確——之所以隱瞞不報,而且還選擇去做新聞敲詐,原因竟然是出於工作壓力!
這對鍾同德這個社長來說,無疑是一頂巨大的帽子當空扣下。
所有人都難免會想:你這個社長怎麼當的?經營任務的壓力,居然逼得堂堂一個部門主任,不惜鋌而走險去做新聞敲詐這種勾當?
如果進一步推演,還可能發出這樣的質問:經營壓力大到這種程度,許望山偶爾還能超額完成任務,你這個社長難道就沒有半點懷疑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認報社的進賬,不管這些錢來得正不正當呢?
蔣如柏和許望山這一唱一和之間,瞬間將鍾同德推上了極度不利的境地。
更要命的是,蔣如柏還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而是繼續向許望山問道:“暗訪裏還說,你還聯合其它媒體的人,一起向陳富強實施敲詐,這是真的嗎?”
許望山頓時叫屈道:“天地良心啊!蔣總,我要是有這麼大的能量,哪還會隻是個小小的部門主任啊?這都是陳富強的一麵之詞,沒有證據能證明是我組織的呀!”
“嗬嗬,可人家說得很清楚,為了擺平這些媒體,他聘請你當了媒體顧問,還給了一張巨額支票呢!”蔣如柏到目前為止,似乎又恢複成了那個秉公執法的問責者形象。
可許望山卻隱隱感到,這是領導在以特別的方式給他自辯的機會。
想了想,他這才唯唯諾諾的答道:“我確實答應當崇茂化工集團的媒體顧問,不過我當時和陳富強說得很明白,我隻提供宣傳推廣的建議,其它事一概不接。至於酬勞,我們簽署的勞動合同上寫得很清楚,也就每月兩萬塊錢,至於巨額支票這事,我是真冤啊!”
這一番洗白自辯,讓台下眾人又發出一陣噓聲。在他們看來,許望山的演技過於拙劣,眼下這說法也根本站不住腳。
蔣如柏當然也很清楚這一點,再次敲桌定論道:“這件事是真是假,我相信紀檢部門一定能查清楚,不能光聽視頻裏陳富強的話,也不能隻聽你許望山的一麵之詞!”
雖然這是一句無傷大雅的公道之言,但所有人都聽出了弦外之音——蔣如柏這擺明了是在幫許望山脫罪啊!如果能把收受賄賂這條罪過給模糊掉,光憑新聞敲詐這一條,想來許望山還不至於鋃鐺入獄。
更重要的是,這也可以將眼下的全部注意焦點,集中在新聞敲詐這一件事上,以便能更加專注的追究這背後的根本原因。
果然,蔣如柏很快回到了話題根本,問道:“好了,你剛才說報社經營壓力大,我倒想聽聽看,每年攤派到各部門的任務,到底大到什麼程度?”
許望山對這一塊再熟悉不過,很快便將這些年要聞部的經營指標任務、實際完成情況都給交代了。
接著還唏噓道:“蔣總您看看,即便我每年從陳富強那裏拉來那麼多的廣告投放,部門的經營指標還是有一年沒能完成!這……這個主任真是當得我如坐針氈啊!”
話說到這裏,蔣如柏有了一些底氣,終於轉而向鍾同德問道:“老鍾,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鍾同德一個激靈,剛準備出聲作答,卻被潘浩抬手攔下了。
可不是麼?老蔣的問題多賊啊,“都是真的嗎”這句話,究竟是在問經營任務指標的事,還是在問別的啊?鍾同德要是貿然作答,沒準就會掉入對方的陷阱。
在潘浩看來,鍾同德此時必然緊張不已,自己有必要進行一些提醒。
製止了社長的發言,他拿起話筒搶答道:“蔣總,請恕我冒昧。在咱們追究新聞敲詐這件事的根本原因之前,不妨來分析一下咱們許主任的話裏,是否存在什麼漏洞吧!”
蔣如柏沒料到他敢於當眾插話,心裏自然不悅,可人家提出的請求,雖然實際上是在幫鍾同德解圍,可表麵上看起來卻仍是在尋求公正與真相。
身為領導,要是斷然拒絕這樣的提議,未免有失風度。
因此蔣如柏隻得裝出一副釋然的樣子,點頭道:“小潘同誌如果發現了什麼漏洞,不妨向他直接提問!”
潘浩嗬嗬一笑,目光落在心虛不已的許望山臉上,問道:“許主任,你剛才說,關於崇茂化工違規排放汙水的事實,你隻知道一部分,就是他們山寨灑水車沿途排水,對吧?”
許望山都沒有正眼看他,懶懶答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嗬嗬,當然沒問題!”潘浩輕聲一笑,攤手道,“那我再問你,你答應當崇茂化工的媒體顧問,酬勞真的隻有每個月兩萬塊嗎?陳富強在視頻裏說的那幾百萬封口費,真的不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