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天降大雪。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覆蓋了哈爾濱,覆蓋了鐵路沿線,天地間一片銀白。
夜裏十時,一列火車從哈爾濱火車站出發,徐徐開動,駛往長春。
這是日本天皇特使的專列,車上共有六十餘人,除了特使之外,還有一個關東軍護衛隊,另有隨從七人,哈爾濱方麵派出的保衛人員十二人,和王化南的情報幾乎一致。
但王化南的情報中並沒有哈爾濱方麵派出的具體人員。
此時此刻,一個人坐在特使專用的車廂外,隨著火車的前行,身體微微的搖晃著,閉目養神。
萬沉山。
現在他是哈爾濱特別區的警察局長,作為護送特使的特派負責人,他的身份是足夠了。
在他的身側,雙眼炯炯望著車窗外的,正是欒挺。
現在他和萬沉山一樣,都是一身黑色警察製服,在兩人周圍還有十個警察,也是這次的護送人員。
欒挺出神的望著窗外,聽著耳畔火車的隆隆聲,想著在半年之前,自己還是一個闖關東的窮小子,跟著難民群一起來到哈爾濱,一路上挨餓受凍,差點重病死了,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上等人”。
幾天前謝清秋的死,對他觸動頗大,他知道那是誰幹的,也想到了武術會說不定有多少人想收拾自己。
但,要成大事者,總要擔些風險。
這句話,萬沉山跟他說過很多次。
他認為很有道理。
前方傳來了火車刺耳的汽笛聲,速度緩緩慢了下來,欒挺回過神,站起了身,看了一下時間。
距離十點三十分,還差十分鍾。
他知道,火車要在前麵的一個小站停留五分鍾,看來應該是到站了。
但是,原計劃的到站時間,不是十點三十分嗎?
他和萬沉山對視了一眼,接下來,他們收到了一個不大對勁的消息。
前方鐵軌上停了一輛軍用汽車,攔住了去路。
立刻有兩個小分隊的日軍下了火車,跑去前方查看情況,另一個小分隊嚴密守住了特使的車廂。
萬沉山大步走了進去,和火車上的工作人員了解了一下情況,然後進入特使車廂,進行了一番彙報。
他是護送隊的負責人,這種時候當然應該他出麵。
在他眼中,這位日本天皇特使很和藹,聽到有軍用汽車攔住鐵軌的消息,並沒有什麼不悅的神情,隻是吩咐盡快查明情況,快些上路,不要耽誤了時間。
萬沉山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倒退著走了出來。
欒挺在外麵,看著他出來,心中卻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取代了萬沉山的位置,也能夠做到對日本人如此卑躬屈膝麼?
他並不想。
在他來看,目前這種狀態隻是權宜之計,等自己有了一定的實力,到時候……
“欒挺,事情恐怕有些不對了。”
萬沉山少見的皺起了眉頭,對欒挺說道。
“有人故意攔住去路,但應該沒什麼要緊的,不是已經有兩隊關東軍去看了麼?”
欒挺並沒太在意,他這次跟隨萬沉山一起迎接了日本特使,也見識到了關東軍的軍容軍威,的確很是齊整,個個精神頭十足,這樣的軍隊戰鬥力必定很強,如果有尋常的土匪什麼的敢攔火車,那是送死。
至於正規東北軍,基本不可能。現在日本人已經占了大半個東北,也沒見東北軍有什麼出息,這大半夜的,就更不可能有人伏擊日本特使了。
欒挺心裏對東北軍很不屑,他愈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萬沉山曾經說過,跟著一個腐朽無能的政府,後果隻能是慢慢隨之腐爛,隻有真正的強者,才有縱橫天下的資格。
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這樣的人。
萬沉山坐了下來,等待了一會。
不多,三分鍾的時間。
沒有任何消息回來,甚至那些日軍離開火車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
萬沉山又站了起來,帶了兩個人下了火車,往車頭的方向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