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已定!”高強接報,拍案而起,立時吩咐聚將議事,待諸將畢至,將蕭幹已然舉兵反金,與大宋夾攻金國之事說了,諸將群情振奮,史文恭跳出來叫道:“萬事俱備,隻等相公號令,末將願為前部先鋒!”
郭藥師也不甘落後,上前請戰,拍胸脯擔保要一天殺到寧江州城下,三日渡過來流水,十天之內打到會寧府,直將幾萬金兵視若無物一般。
高強一看這苗頭可有些不對,正色道:“列公莫要小覷了金兵,遼東大亂,諸部率多亡命,女真能乘勢而起,所向皆克,委實是一等一的強軍。前次開州戰時,我兵背城而戰,得以盡展所長,方才打了金兵一個措手不及,如今他占據地利,留給我軍能進退自如的時間亦隻得兩個多月,這一仗可未必好打。列位將軍休要貪功,若是一時冒進,挫動大軍銳氣,本帥軍法不容。”
史文恭嘴巴不大靈光,被高強一喝,一時答不上來,在那裏盤算自己若是再堅持下去,會不會駁了高強的麵子,郭藥師卻老到的多,叉手道:“相公深知兵法,未慮勝先慮敗,末將佩服。隻是末將亦曾與女真兵交戰,曉得他的手段,果然了得,然相公說他得天時地利,末將卻以為未必。”
高強大奇,心說果然薑是老的辣,史文恭能打不假,究竟不如郭藥師這等人,在遼東這樣嚴苛的環境中率領部族成長起來,思慮較為縝密。“多算勝,少算不勝!郭太尉有何高論?說的好時,這先鋒便是你的。”
郭藥師精神一振,忙道:“相公,那金兵與我兵相比,有幾大不利處。其一,他兵器甲胄多半不能自行打造,而與我大宋交惡之後,更無金鐵,前次開州一戰,彼兵傷損數萬,甲胄兵器更折卻無數,短短數月之中無從打造購置,故而我料其兵多半甲兵不完,率多木槍石簇等屬。而我兵甲仗精絕,箭矢無算,更有火器為助,勝之多多。”
此論一出,諸將多點頭稱是,尤其是經曆過開州一戰的李孝忠等將,那一戰中金兵的裝備就不是很齊整,正兵還罷了,阿裏喜等多半都沒有完整的甲胄,甚至有的連鞍轡都不全。花榮卻搖頭道:“未必盡然,那金人本漁獵為生,削木也可為兵,況且今番戰於熟地,其心誌百倍,甲兵縱或不及,亦未可小覷。”
郭藥師笑道:“花節度說的是,這便是末將所說之二,彼兵既戰於熟地,敗則亦散,蓋心中都惦記家中田舍子女也。我兵若能快速進兵,窮追金兵國主部,餘眾不得統率,亦不敢與我大軍為敵,隻須好生撫恤,自然寧定。”
高強神情一動,沉聲道:“郭太尉,若單論戰事,自以你所言為是,隻是這些女真人急則降順,緩則自為,昔日遼國可上了不少當,如今我大宋豈可重蹈覆轍?我意,凡女真人戶,願降者皆須遷徙至曷蘇館路,不願遷者男子一律斬殺,婦孺為奴,田舍盡皆焚毀。”
諸將聞言齊齊一愕,郭藥師不敢再說,徐寧卻道:“相公,若真如此,金人勢必人人死戰,我兵傷損必多,戰事遷延難決,望相公三思。”
高強皺起眉頭,站起身來走到案前,冷然道:“我來問你,倘若我大兵渡江,但降者便可仍舊安居,你等皆在遼東數年,當略知女真之性,可否試為我論,那時女真人當如何處?”
徐寧出身禁軍教頭,班直衛士,那是根正苗紅的“王師”,若是還未歸宋,隻在遼東自由馳騁時,他手下也與諸將一般狠辣,如今複歸大宋,又官高權重,不免有些畏首畏尾起來。此時見高強神情鄭重,不敢怠慢,仔細想了想,低頭道:“彼時,女真人能走者便走,不能走者便降,待我兵去後,仍當與其族人相聚,亦不得感懷王化。”
“是了!”高強哼了一聲,心說總算你在遼東也沒白待幾年:“蠻荒之人,皆重部族,部族便是他們的根本,要讓這些盤踞本地千百年的部族臣服,也不是我大軍一場征戰便得以寧定的,我動用十餘萬大軍,費了無數錢糧,可不想前來一遊而已。況且,女真所在雖然荒涼,土質卻好,將來揀選耐寒之稼穡,用心栽培,不難將此地變做千裏沃野,占據這片土地的,必須是對我大宋忠心不二之人,我不會將其留給這般反複無常的女真人!”
不知不覺間,大堂中的氣氛開始微妙的變化,諸將眼中的高強,除了當日的恩義和謀略之外,仿佛又多了一絲殺伐之氣,高強一言既罷,堂中諸將的眼神都略略有些變化,大忭和郭藥師的眼神裏,更多了一絲敬畏,或許在他們看來,現在的高強才更加符合遼東之人心目中的首領標準吧?經曆了開州的血戰,悟徹了自己過往的幼稚錯誤,年近三旬的高強終究與往日不同了。
恍若不覺,高強續道:“至於女真人人皆當死戰,也不足為慮,我聞女真攻遼之時,若城守不下,則破城之後必當屠城,以威懾後日之人,故而數戰之後,無人敢為遼守,連上京都是一戰便下。如今我攻打女真人,也須用女真之法,他們懂的還快些,若講什麼王化,不過是對牛彈琴,反將自家的手腳都束縛住了!就依我之法,凡不降者舉族皆殺之,降者亦舉族南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