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我媽說,當初把依依逼死的那卷錄像帶,是她和我爸放的。”
陸錦年扳開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紅酒杯上倒映的醉態,終於說了今晚第一句帶著理智的話語。
秦羽歎了口氣,聳聳肩:“你別跟我說,你從沒這麼想過?伯父伯母討厭林依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我不是沒想過,我隻是......”
拍了下陸錦年的肩膀,秦羽勸道:“都說當局者迷嘛,其實你恨林悄,是因為你也沒別的人好恨了。從小到大,你最是討厭那些拜金任性矯揉造作的富家女。後來跟林依在一起,她同她妹妹之間的矛盾更讓你一早便對林悄的身世存了偏見。”
陸錦年把頭微微垂低在吧台上,他覺得自己有點混亂。腦中反複縈繞的,都是林悄滿是淚痕的抗辯之顏。
她說過無數次不是她,他卻從沒相信過。是他愚蠢而偏執麼?不,陸錦年不能允許自己就這麼顛覆了怨恨三年的動機和理由——
“我有什麼偏見!林悄那樣的女人難道不該被討厭麼?”狠狠一拍桌子,陸錦年任由那些甜膩膩的酒水瞬間溢濺了猩紅。
“依依為了她,輟學下水,什麼樣的苦沒吃過?她卻為了榮華富貴,氣死她媽媽,再依仗豪門千金的身份,光明正大來覬覦她姐姐的未婚夫!就算那事真的是我爸媽做的,她也絕對不可能不知情。說不定心裏多少得意,多少幸災樂禍呢?反正依依死了,她林悄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Ok,”秦羽攤了攤雙手,“你要是覺得差點被自己的丈夫送到合作方的床上,並且強暴到流產算是一種受益的話,我沒什麼可說的。”
陸錦年沉默了。他打了個響指,叫侍應生再上一杯。
酒精放大了殘忍,微醺平滅了愧疚。他揚起喉結,灼烈過隙。壓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自找’。
“行了,我們還是說點正經的吧——”秦羽說著,場麵上的燈光暗了又亮。幾個豔麗的模特伴隨著高亢的音點,高調秀走出來。
秦羽指著最前麵的一個女子,對陸錦年道:“就這個女孩,叫許若。我盯了她好久了,形象氣質都很符合《泛藍之夜》的女主角。錦年,我知道在你心裏,沒有一個女人能代替林依出演這部劇。但這是一年前就已經籌備策劃的項目,根據協議,我們在今年底應該要開機。所以下個月——”
泛藍之夜麼?
陸錦年記得,這個劇本的故事,是林依親自創作的。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有天能看著它被搬上熒幕,將所有的苦難都逆襲在鮮花和口碑中。
他為林依申請了出版,打造了各種推廣的渠道。他要讓全世界知道,他愛的女人值得擁有最好最美的一切。
仰起頭,陸錦年把愈發渙散的目光凝聚在T台前沿。那個叫許若的女孩,無論是身形,氣質還是舉手投足間的動作,真是......頗有林依的影子呢。
他看她,她貌似也在看他。一時間,歡躍沸騰的夜場好像凝結了一切圍觀的呼吸。
但陸錦年卻像沒有聽到一樣,隻把思緒一段段拉扯牽引到三年前的那場相遇中——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林依,濃妝下掩蓋不住滿臉的稚氣和拘謹。
她自詡是專業的模特,卻連高跟鞋都踩不穩。她說自己能成為公司的台柱時,口吻中的自豪卻十分真實。
他突然想起在醫院裏林悄問他的那句話——如果當初,他先遇見的人是她呢?
陸錦年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愛上的,是彼時彼刻刹那發起的怦然心動。他愛上的,是那雙美好的眼神裏至純至善的勇敢和憧憬。所以一句沒有如果,已經是最好的回避和嘲弄。
陸錦年有點醉了,他擱下酒杯,蹌踉起身。突然一晃,差點被高腳凳子帶倒。
“當心!”一股熟悉的香水氣息撲麵而來,女人軟軟的手臂扶住他的胸膛。
“陸先生,我叫許若。”女人溫和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