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長壽麵(1 / 3)

他問:“是在等車嗎?”

謝顏一怔,沒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開場,也不好先動手,十分含蓄地點了點頭。

那人站在謝顏麵前,臉上並沒有笑,隻是陳述:“前麵出了車禍,車開不過來了。”

這裏是市區邊緣,城鄉結合部,隻有一條路,路況還不好,出了車禍很容易就造成一整條線路都沒辦法再流通。不僅是公交,連出租都進不來。

謝顏怔了怔,拿手機查了一下,新聞還沒出來,不知真假,隻好說:“謝謝,我再等等看。”

那人依舊沉默,目光頓在謝顏身上好一會兒,沒再說話,踏著雨水離開了。謝顏沒有回頭看他,隻能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其實他到現在還沒想明白這人為什麼要問這樣一句話。

秋雨下得並不大,綿綿地下了許久,謝顏還是被淋濕透了,冷到了骨子裏。他不怎麼怕冷,因為沒有躲雨的地方,連動都未動,還是站在原處,雨水凝在他的綠頭發上,一滴一滴落下來,順著額頭向下滑。

謝顏索性拽了口罩,抹了把臉,手上都染了一層綠,是頭發掉的顏色,想必臉上也好不到哪裏去。

外頭終於黑透了,天邊再也沒有一絲光,路燈也未亮起。

謝顏又拿出手機,上頭落滿了雨水,幾乎看不清屏幕了,他搜了關鍵字,新聞出來好一會兒了,果然是出了車禍,前頭全堵了。

他今天心情不好,打了人,沒了角色,整個人像是個一點就炸的炮仗,現在淋了雨,炮仗點不了,被水澆滅了,悶在了心裏。

好像沒有一件事順利,倒黴得過了頭,不過謝顏永不認輸,他還是站得筆直,仰頭看著天,任由雨水砸進眼裏,想著什麼時候雨停。如果雨停不了,他就得找個地方對付一晚上,又得花錢。

謝顏沒什麼錢,當群演扮屍體拿的工資還沒搬磚多,攢不下錢。加上前段時間謝顏接了那個男五號,為了研究劇本,調整狀態,把剩下來的活全推了,這段時間都靠從前攢的些許積蓄,現在也快花完了。

看來明天也是要繼續努力演屍體賺錢的一天。謝顏最多曾在一部大型古裝戰爭片裏演過六次屍體,每次死狀都不同,他閑得無聊,研究過不同死法造成的死狀有什麼不同,還在片場演了。可惜再怎麼努力還是具屍體,死人是不會講台詞的。

也許是想得太專注,謝顏沒注意到身邊的動靜,他不知道那人還沒走,又走過來了。周圍一片黑暗,隻有細細密密的雨聲,那人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他的嗓音很低,卻格外清晰,他問:“你走不了,要去我家躲雨嗎?”

他們隻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本不該有這樣的對話的。而且謝顏從來不接受別人的好意,或者說他隻是見多了惡意,沒遇到過好人,所以也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好人了。

不過現在與往常不同,謝顏冷得頭皮發麻,他很不清醒,很不冷靜,抬起頭,眨了眨眼,眼窩裏的水珠都落下來了,有點像是掉眼淚。可謝顏是不會哭的,他聽見自己說:“好。”

反正他都二十歲了,對方還能拐了自己嗎?

那人輕輕“嗯”了一聲,轉身朝公交車來的另一個方向走過去。

大約到了設定的時間,路燈終於亮了起來,謝顏踏著雨水,跟著對方的影子走。沒走一會兒,兩人就拐進一條小巷,巷子又黑又長,到了盡頭才豁然開朗,是一條老街,街上沒幾個人了,零零散散的,大多看著自家的鋪麵。

那人領著謝顏經過的時候,那些鋪麵的老板都要打招呼,鴨舌店的老板娘格外殷勤,笑著說:“傅哥帶人回家來玩啊?真是難得。才鹵好的鴨舌,要不要拿一點回去招待客人?”

那人瞥了一眼謝顏,對老板娘說:“就拿一點。”

謝顏注意到老板娘每樣都拿了,加在一起肯定不是一點,而且那人沒給錢,直接拎走了。那人又走到個店鋪,拿了套新衣服,裹了幾層塑料袋,還是沒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