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父手中握著的手機,早已墜地,萬幸不是智能手機,而是老爺機,耐摔,墜地也還沒壞。
就是不知道怎的,可能碰到了免提鍵,手機裏的風吹草動都能清楚地響徹耳邊。
母親絕望恐慌的呐喊,宛若醍醐灌頂,她一動不敢動,身子僵硬了起來。
她明白地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父親出事了。
“爸,爸,你怎麼了?”
回過神來的藺澄大聲喊道,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似乎沒人發現她的存在。
然後動靜消失了,估計是打電話給讓醫院派救護車來什麼的。
藺澄立刻給藺赫打了電話,褲兜裏的手機響個不停,但藺赫這會騰不出手來,他跟藺澈兩個人一左一右扶著父親,此刻就是天大的事情發生,他也不會去理睬,沒有什麼比父親的病情更讓人憂心忡忡。
藺澄見藺赫的電話打不通,於是改打藺澈的,沒想到大哥的電話也無人接聽。
她下一個打給嫂子,方怡終於不負所望接了她的電話,藺澄看不到方怡臉上的凝重愁慮,“嫂子,我爸怎麼樣了?”
方怡是匆匆從客廳裏出來的,這邊具體的情況,她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出來,看到公公出事了。
藺父是藺家的頂梁柱,聲名遠揚的帝都醫院院長,這可是實權性人物,藺父的身體若是出了狀況,自然是不能再擔任院長這個職位了。
藺家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倚靠著藺父支撐著的,藺澈跟藺赫還不夠資曆,方怡這會無比後悔起之前自己鼓勵藺澄的愚昧行為,對公公的愧疚也油然而生。
婆婆她們還不知道自己從中也是出了餘力的,若是知道,那她……方怡越想越膽顫心驚。
她到底還是有些心疼藺澄的,“澄澄,現在還不知道,我們要送爸先去醫院,回頭再說。”
她沒什麼心情跟藺澄細細解釋,除非公公沒事。
藺澄度秒如年,總算煎熬到了一個小時後。
她握著手機的掌心全是汗,家裏沒一個打電話給她,也不知道父親的病況到底如何了。
她是醫生,還是名醫,知道父親的身體健康其實並沒有外人所傳的那般好,年紀大了,這樣那樣的小毛病也會逐一暴露出來。
藺澄還是照舊打給嫂子。
方怡告訴她的話,讓藺澄心涼了半截,父親突發腦溢血,還在搶救室沒有脫離危險。
父親高血壓挺嚴重的,凡患高血壓的病人都是腦溢血的高危人群。
腦溢血是屬於腦中風的一種,早起死亡率很高,約有半數病人於發病數日內死亡。
幸存者多數留有不同程度的運動障礙,認知障礙,言語障礙,吞咽障礙。
藺澄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呼吸變得粗重急促了起來。
“澄澄,你到底跟爸說了什麼?”
方怡問。
藺澄:“……”她啞口無言,羅輝,她就是跟嫂子提了,嫂子也不懂。
天底下如果有後悔藥賣,無論多大的代價,藺澄也心甘情願付出,可惜沒有。
“我爸怎麼了,怎了?”
藺澄聽到了手機裏吵吵嚷嚷的聲音出現了,原本的安靜,不複存在,應該是搶救室的大門開了,她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地問。
此時的她,比任何罪犯更虔誠,期待著宣判結果,恨不得父親沒事。
方怡卻語氣沉重地告訴她,“爸去了。”
方怡說完,痛哭出聲補充道,“爸沒了。”
語畢,兩行清淚從藺澄的眼眶中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她並沒有哭出聲音來,因為她沒有資格,她隻能壓抑隱忍地任由眼淚肆虐整張臉,眼前一片模糊。
濃鬱的自責,填滿了整個胸腔。
她的拳頭,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落到自己的身上,有一種幻覺,自虐能減輕加諸在自身的罪罰。
……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藺澄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失去了知覺,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眼淚早已流幹。
她呼哧呼哧地仰躺在床上,跟挺屍一樣一動不動躺著,睜開雙眼瞪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