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廉帶著十萬大軍回師朝歌,一路上聽聞,子啟已經肉袒麵縛行了牽羊禮,將宗祀祭器獻於珷王,珷王在朝歌的宗廟舉行了祭天儀式。
也就是說,玄鳥帝國的宗氏貴族投降了。
千年帝國,滅亡了。
:“父親,我們還回去嗎?帝國已亡,留在東夷,您就是東夷之王。封國列侯,是必然的。”
飛廉望著夜空,封國列侯,一直是他的願望。這麼多年來,辛苦屈辱,他卻從來不想回到天界,他總覺得,在塵世間才是真的活著。那些饑寒交迫,掙紮在生死邊緣的日子,激烈而真實的痛苦與歡欣已經將他完完全全改變成這個世界的人類。曾經有過的漫長的悠閑的吃瓜看戲,日複一日的神仙生活,倒象是個夢境,虛假、無聊、輕浮……
他是一場神的戰爭中的失敗者,沒有退路。也不象神荼帶著各種法器,他一無所有,在塵世掙紮。鋒刃將他從泥淖一樣的奴隸生涯中拉出來,給他榮譽地位給他施展才華的空間和機會,讓他知道,即使他一無所有,隻剩赤裸裸的一個人,他依舊是一個能赤手空拳爬上食物鏈頂端的人類。他是真的感恩戴德。
飛廉看了一眼季勝,勸他回去的,就是他的兒子季勝,惡來的弟弟,轉頭去問惡來的兒子女防:“你說呢?”
女防輕聲:“君臣父子,弑君殺父之仇,豈可輕放!”
飛廉輕輕拍拍女防:“有一天,我要是不在了,你要好好聽小叔的話。”
女防低頭:“是。”
季勝再勸:“爹,做人家臣的日子,您還沒過夠?”家臣,不是貴族,是低貴族一等的存在。在那個時候,所有低貴族一等的存在,對於貴族們來說,都是畜牲財產一類的東西。
這真是個問題,如果飛廉真的幫助鋒刃唯一的兒子武庚複了國,微子箕子那一群人就又是高他一等的貴族了,雖然人家在異族麵前跪得迅速跪得徹底,一旦複國,卻是直係宗族,百分百是最高貴的諸侯。
飛廉笑了:“你過夠了嗎?從奴隸,變成將軍,才幾十年?”
季勝微微紅了臉,過了一會兒,輕聲:“可是我們現在,有機會……”
飛廉點點頭:“我知道。”我現在手裏有土地有士兵,所以,有機會把良心賣個好價錢了。
季勝過了一會兒:“惡來——已經替您盡忠殉國了。為了他的孩子,您也不能選擇,兩敗俱傷啊。”
飛廉終於不耐煩:“惡來是帝國的將軍,將軍為國死難,是應盡的本份!”
季勝僵住,將軍為國死難是本份嗎?那麼,您呢?
飛廉輕歎:“所以,國滅身死,你不必再言。”
季勝忽然間聲音顫抖:“然而,大帝的旨意……”
飛廉點點頭:“我知道,所以,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把這些士兵帶回去,守住東夷。你可以接冊封,我不可以。”
季勝愣了愣,終於低頭:“是。”不必再勸了。
飛廉輕聲:“一定要攔住女防,別讓他亂來。好好把他養大,別讓你哥哥斷後。”
季勝一行眼淚落下:“是。”
日夜兼程,風雨無阻,趕到微國時,已經得到消息,西歧大軍撤守朝歌了。
飛廉沉默。
微子親自出迎,居然用的是諸侯禮,相見,雖然,他的態度依舊是我高你一級,迎接飛廉卻用的是諸侯禮。奴隸們很快在城外搭了個棚子,兩人各自帶侍衛在棚中相見,同席共飲。飛廉沒跪也沒坐,半晌:“臣飛廉,如何稱呼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