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表姐來電(1 / 3)

次日,高強早早洗漱了,便與燕青等人出了寶珠寺,複往後山來。師師與右京不知他二人究竟說了些什麼,也不曉得昨日高強和蔡穎之間相談的始末,夜來已是擔了一肚皮的心事,見高強與燕青起行,便也跟著一同前來。

行到後山,卻見金芝站在路口張望,一見高強到來如獲至寶,飛奔下來扯著高強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娘早起剪了一綹頭發去,虧得我眼快發覺,夾手奪了剪子,現今小環姐跟我兩個輪班守著,此必是要官人相勸方好。”

高強點了點頭,並不說話,當先來到蔡穎所居草廬中,隻見她正坐在蒲團上,神情寧定安祥,好似已經下定了決心一般,眼見眾人到來,她竟是絲毫不為所動,隻是待見到燕青時,方有些動容,張了張嘴巴,卻沒發出聲音來。

高強瞥了一眼,見小環在一旁緊緊抓著一把剪子,一臉的惶恐擔憂,便揮了揮手,道:“你們幾個,許久不曾見大娘,現今還不上前見禮?”師師便當先萬福,右京等亦跟著行禮如儀,便好似素常家中妾侍拜見大娘時的情景。

蔡穎望了高強一眼,旋即也照著舊時模樣還禮,並無多言。四女行了禮數,見高強站在那裏不說話,也都不曉得說什麼是好,你看我,我看你,就那麼站著,還是燕青見場麵僵了,說不開話,便也上前向蔡穎道:“大娘請了,燕青深蒙大娘厚恩,今亦要一拜。”

蔡穎對他倒是客氣,起身還了半禮,隻道:“奴家隻是一斷念,小乙哥卻要生受無窮,這一禮原該是奴家相敬小乙哥的。”

高強見話題入了港,便著其餘眾人俱皆出去,再命牛皋曹正守了門口,方抄著手,掇到香案前,隻見上麵放著幾綹散發,顯然是蔡穎適才所剪落的。他撚起來看了看,忽地一抬手,將自己的帽子打落,再一伸手,將自己的發髻打散了,左手一摁腰間崩簧,那一把寶刀錚然出鞘,房中恰似打了一個劈閃。

蔡穎見狀一驚,正要起來,卻見高強反手一刀,手中已握了自己的一束頭發。蔡穎怔住,隻見高強將刀還鞘,複從香案上取了蔡穎的那幾綹散發,與自己的頭發並在一處,從旁邊笸籮裏摘一段紅線,係成一束,遞到蔡穎的麵前:“喏,收好了。”

蔡穎望著那小小一束頭發,雙手微微顫抖著,竟爾伸不出去,顫聲道:“官人……這是何意?”

高強手就這麼伸著,從容笑道:“穎兒,你的心意,我已盡知了。你要休書,我便與你休書,你要出家,便在此處落發,我樣樣都依你,隻因依你,便是對我自家的好。隻有一樣,你須謹記,待我大事了當,自然回來與你為伴,這一束頭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你我夫妻血肉相連的明證。”

“……官人,官人……”蔡穎熱淚狂湧而出,不可遏抑,隻是這一次的眼淚,卻與以往截然不同,與淚水一同傾瀉而出的,乃是她數年來的掙紮彷徨,苦痛絕望,而後在她心底留下的一件物事,名為希望。

高強眼裏潤潤的,輕輕將那束頭發送到蔡穎手中,複握著她的手,珍而重之地合攏,而後輕輕地撫著她的頭發,那般的痛惜,好似在撫摸著世上最珍奇的寶物一般:“猶記梳妝畫眉之時,我曾誇你頭發好,如絲如錦,隻是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方能再見你這滿頭青絲了。”

蔡穎任憑他說,任憑他撫摸自己的頭發,淚水就這麼一直流著,大眼睛煞也不煞,就這麼癡癡地望著眼前的一生良人。在人生最絕望的邊緣,驟然見到了自己以為永遠也不會見到的曙光,幸福來的如此突然,教她如何能夠經受的起?今日此刻,想必會銘記在她的心中,支持著她走過往後所有的歲月流年吧!

摩娑半晌,蔡穎方定下了心神:“官人,妾身有罪之身,能得官人如此相待,倘若再妄自輕賤己身,何顏以對官人?自茲以往,妾身當與官人同心戮力,此一玉壺冰心,但得官人體念,便足以馨香永世。隻是有一件事,那李姐姐……”

高強抬手,打斷她的說話,笑道:“李易安的所在,小乙業已說與我知,隻是此事乃是我家家事,我夫婦受惠李易安者業已良多,豈可再妄以一己之欲擾她?你放心,李易安之厚意隆情,我自當有以報答,決不辜負於她。惟婚姻之事,係於緣法,卻不可因私欲而強為之。須知情之為物,最為難言,其堅者可比金石,百般磨難且不改其分毫;然又最弱,容不下半點權謀計算,錙銖斤兩,但有一些時,便生嫌隙,而終至灰飛煙滅,徒然令人悵惘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