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為伊消得人憔悴(1 / 3)

當花榮趕到這座山寨的時候,距離史文恭的最後出擊已經過了兩天。令花榮都莫名驚詫,這山寨居然還沒有被金兵攻陷,一千出頭的宋兵仍舊在此守衛,其中半數帶傷,領頭的張暉更是傷重不起。

“原來如此……”從張暉的口中,花榮得悉了史文恭的抉擇,沉默半晌,方道:“我聞報之後,便即督軍趕來,沿途中處處小心,卻並未見到許多金兵攔路,斥候也隻探得些金人伏兵的痕跡而已。想來金人本是集結大兵以待我,不料史統製竟敢輕騎深入,彼首尾難顧,這才舍我而去,一並連你這小小山寨也不及攻取。”

花榮這一路走來,著實不易,他也料到了金兵會在中途設伏攔截,卻不能坐視本軍將士被圍而不救,當即將部屬分為十隊,每隊都由相當數目的戰兵與震天雷營組成,沿途占領大道兩旁的山頭,以震天雷居高臨下的攻擊威懾金人的伏兵,如此交替掩護,以保軍行無事。

這種行軍速度有限,但安全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金兵的小股部隊根本無法對花榮的運動中的軍隊構成威脅,過了一天之後幹脆就再也見不到金人的蹤跡了。雖然如此,花榮亦絲毫不敢大意,直至到了這座山寨,與留守的宋軍會師之後,方知史文恭下落。

張暉咳了兩聲,吐了一口痰在地上,他那夜突擊增援史文恭時,被敵兵的兵器震傷了肺葉,傷勢日漸沉重,現下隻能躺在那裏和花榮說話了,連吐出的痰裏都帶著血絲:“花統製……史統製走了兩日,咳咳,不見消息,隻怕是……統製既已到此赴援,當以大局為重,這便收……收兵了罷。”

花榮虎目一閃,看了張暉一眼,卻道:“張萬戶,我即刻命人送你等傷兵向後撤退,料想到了會寧府,郭太尉亦當到彼處矣,不慮無人接應。我花榮卻要再向前深入,你這些殘部中尚有戰力之人,說不得要仍舊留守此地。”

張暉吃了一驚,正要說話,卻牽動了肺葉,猛烈咳嗽了起來,見花榮起身將去,也不顧自己咯血,一骨碌翻在地上,抓著花榮的戰袍,急急道:“花統製,豈以張某為貪生怕死之人!統製身負萬軍之重,咳咳……不可輕敵!”好容易一句話說出,已是禁不住吐了兩口血出來。

花榮腳下一頓,回身將張暉扶起躺好,沉聲道:“張萬戶身上傷重,軍機之事不必多慮,隻顧己身便是。花榮並非莽撞之人,此去實為求勝,有相公大軍在後,諒亦無事。隻這山寨雖不甚險要,位置卻好,故而須得留兵守把,今萬戶餘部可暫且歸我統領,隻管放心。”說罷吩咐郎中悉心照料張暉,再不回顧,大步而出。

“求勝?莫非我軍目下竟有勝機……”適才強自移動,又牽動了傷勢,張暉已經是昏昏沉沉,腦子也動轉不得,不多時便昏睡過去。

花榮到了外麵,吩咐召集山寨中原有官兵,頃刻間皆至,連帶傷者也都強起到來,依著操練過的隊列排列整齊,隻是連日血戰,又被史文恭抽調了大部精兵,餘下的殘兵多半都是不成編製。

花榮望著這殘破稀疏的軍陣,心中忽地一陣激蕩,好似有一股熱乎乎的東西想要從心底裏冒出來一般。他強自鎮定了,方大聲道:“眾將士!你等血戰不屈,已為我大軍贏得勝機,如今這山寨由本統製遣兵駐守,爾等有功之臣,可即交卸軍務,向後撤退。”

眾軍士一聽,不覺一陣騷然,過了一刻,一名營長踏上一步出列,大聲道:“花統製!史統製出征未還,我部若離沙場,與逃兵無異!若無軍令,我部願仍守此地!”

“你姓甚名誰?所任何職?”花榮麵色如常,問過了那營長的名姓職務,方道:“我今將深入窮追,不令敵兵走脫,此地為我軍進退要地,不容有失。如今你部隻得五百可戰之兵,萬一敵大兵掩至,能為我守此否?”

聽說花榮要深入窮追,軍陣中又是一陣微微騷動,那營長的胸膛挺得更高,聲音更響:“請統製益我生力軍五百,末將王六哥,敢為統製守此地不失!”

花榮驀地提高了聲音,喝道:“爾有何能,敢出此大言?可知軍中無戲言!”

王六哥昂然道:“統製既敢深入,必有以當敵大軍之法,否則乃是驅將士自蹈死地,不堪為大將!敵大軍不至,若隻數千之眾來犯,末將敢保這山寨萬無一失!”

花榮瞪著他看了一會,嘿了一聲,喝道:“好!如你所請,五百生力軍,我給你!守住此地兩日,便是你的大功一件,到了相公麵前,我保舉你作統領官!”兩日之後,郭藥師部也當趕到這裏,再往後就是高強的大軍,是以花榮有此一言。

那王六哥高叫一聲“得令”,身體站得如標槍一般挺直,更不多言。花榮點了點頭,揮手吩咐解散,留下五百兵馬相助守衛此地,隨即再命大軍起行。

他自己上山寨視察防禦,手下大軍卻不停留,依舊是各部相互掩護著向前行進,此時先鋒已經超出這山寨兩三裏地。花榮回到軍中,催促大軍趲行,軍中擲彈兵統領官李袞忙問道:“花節帥,須防敵軍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