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來的時候王上已經有些油盡燈枯之象,我不能再等了,小風。”
明知道是死,還要趕著去死。我喜歡的這個人,他是個不懼生死的英雄。
我盡量讓自己平靜,“那好,我讓人備車,咱們現在就啟程。我在路上給你治傷。”
扶他出門,卻見二師兄已經備好了醫藥箱並包裹。這是打算和我同去了。
也好,有個人照應。
去建暉的這一路,日夜兼程,不曾休息片刻。有我和二師兄在,即便是一路顛沛,褚移的傷也被我們治得好了七七八八。
以血易血,不過是褚移的自作主張。墨琚容安若是知道了,自然不會同意。這事還須得瞞著容安墨琚辦了。
瞞著容安倒容易。瞞著墨琚卻是不可能。畢竟墨琚是當事人。
褚移定下計策,要將墨琚盜出王宮。一切計議定,他先回宮赴容安的命。
墨琚已是大限將至的模樣,容安渾渾噩噩,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這樣最好,要瞞著容安把墨琚盜出來會容易很多。
那日墨琚光景不大好,召了褚移覲見,特特吩咐容安不許近前。他是有要事要吩咐褚移,但這卻正好是褚移的好機會。
褚移早將殿裏的侍衛換成了自己的人,我和二師兄順利從後窗潛入。
隔著一道屏風,我朝外殿瞧了瞧。
容安在外殿,神魂早隨了墨琚而去,隻剩一具軀殼直戳戳倚在門框上。看她這副樣子,我們今日行事,她勢必不會發現。
二師兄將一顆能讓人陷入睡眠的鎮心丹喂給墨琚吃下。昔日那個雄霸一方的墨琚,已經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臨睡去前,一雙眸子直勾勾將褚移盯著,卻是無能為力。
二師兄扛了墨琚,我和褚移殿後,悄無聲息地潛出了攬微殿。
扛著墨琚回到褚移的府上,為了安全起見,褚移早就將府中的下人打發了大半,隻留下幾個十分忠心又順手的。
從來沒有人做過這樣的嚐試。就算是通天陣中取出了這樣的方子,我和二師兄也都不敢保證能有幾分成功率。
做這種不敢保證成功率的事情,還要犧牲一條人命,這實在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但褚移執意要冒險,我和二師兄都沒有辦法。
這些日子我和二師兄扒拉了許多醫書,能供借鑒的案例卻幾乎沒有,隻在我們師叔祖手書的一本劄記裏找到一個因為失血過多而輸血的案例,最後還以失敗告終。
不管怎樣,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墨琚已經昏睡,連跟他商議也不用了。
二師兄將一碗麻藥端到褚移麵前,道:“如果你想好了,就把這碗藥喝了吧。”
褚移默默瞧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我默默地瞧著褚移。我知道結局已經改變不了,心裏沒有抱什麼希望,隻是還想多看一眼他鮮活的模樣。
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褚移忽然低頭,吻住了我。不帶任何情欲,就隻是吻住了我。
我閉上眼睛,眼淚流下來。褚移粗糙的指腹撫過我淚濕的臉頰,啞聲:“小風,不要怕。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替我活下去。”
我點點頭。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好好活下去。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好好活下去。如果沒有他的出現,我一個人活得也挺瀟灑,可是他出現了,一切就不一樣了。
我可能會活不下去。
但我不能在他麵前表現出一點點懦弱,讓他臨走前也不能安心。
“小風,我愛你。你是我看過一眼,就想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姑娘。”
我再點點頭:“我也愛你。還沒見到你之前,就已經愛慕你了。”
褚移吻過我的嘴唇,吻過我的眼睛,額頭,最後,笑了笑,端起那碗藥,一飲而盡。
眼睜睜看著愛人去赴死,卻不能挽救他,這樣的疼痛,猶勝剔骨剜心。我木然地瞧著他,一動不能動。
痛到深處是麻木。原來世上真有這種痛。
褚移最後抱了抱我,轉過身去,走到床前,躺了下來,闔上眼睛。
我看著他一步一步做來,有條不紊,連慷慨赴死都談不上,就像是去睡一覺一樣尋常。
我想質問他一句,你就去得這樣坦然,這樣不留戀嗎?!卻半個字也沒有喊出來。
他必是也不想離去,隻是為了不想我太難過,才表現得這樣坦然吧。我雖和他相識不過數月,卻已經知他如此深。
二師兄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道:“剩下的我來做,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