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的重陽節,通往黑雲嶺的小路上,走著一匹瘦馬,馬背上坐著一個穿著長袍馬褂、戴著瓜皮小帽的中年人。
天高雲淡,大雁南飛,茫茫林海,色彩斑斕,秋風落葉,溪水潺潺……正是令人陶醉的仲秋景色。
“一呀更啊裏呀,月牙兒沒出來呀,貂蟬美呀女……”風景不錯,瓜皮帽心情很好,一路信馬由韁,如醉如癡,哼著流行的五更十三嗨。
路走了將近一半,瘦馬渴了,到河邊喝水。瓜皮帽跳下馬背,抻胳膊撂腿,活動活動有點兒發酸的筋骨。
“呯——”突然一聲槍響。
槍聲清脆,回蕩在山穀之中,驚飛了他附近樹上的鳥兒。瘦馬豎起耳朵,仰脖朝著槍聲方向。
他吃了一驚,兩步竄到瘦馬身邊,準備上馬。但很快,槍聲消失了。
周圍都是密林,他向槍響處看看,什麼也沒看到,隻能隱約聽到有喝喊之聲,但卻聽不清喊著什麼。
他想,應該是獵人高興打到了獵物。他拍拍瘦馬脖子:“老夥計,打獵的。”
瘦馬甩甩耳朵,又低頭喝水。
突然間,槍聲再次響起!
這次像放鞭炮,“呯呯梆梆”接上了撚,並有子彈嘯叫著從他頭頂飛過。
獵人狩獵,沒有把握是不會開槍的。因為第一槍打飛,就沒了開第二槍的機會,所以,這種亂槍發射,肯定不是獵人,一定是胡子!
瘦馬極度不安,前蹄刨地“噅噅”叫著,催他快走!
不過,這一帶的胡子,瓜皮帽都認識,交情也都不淺,所以,他又拍拍馬脖子:“老夥計,別慌,是綹子!”
瘦馬安靜下來。
這時,小河西麵的林子裏冒出一個破衣爛衫人,像是一個乞丐,邊跑邊回頭還擊,在他後麵,閃動著一些人影。
他看得出來,這不是仇殺就是火並!於是,他縱身躍上馬背,嘴裏叨咕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後拍馬一掌,“老夥計,扯呼!”
瘦馬接到指令,騰起四蹄就跑。
“哎呀!”就在此刻,背後一聲慘叫。
瓜皮帽回了下頭,發現乞丐栽倒在地上,眼睛正朝著他。乞丐的眼神裏沒絕望和乞求,而是平靜從容,他的心震顫一下,覺得這個乞丐真是一條漢子。
他正要回過頭來,就見乞丐爬起來,拖著一條腿向河這邊跑,邊跑邊還擊:“畜生們!來吧!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
他的心像被刀剜疼了一下,哪裏忍心離去,立刻勒住馬韁,飛身躍下馬背,幾步衝過河去,架起乞丐就跑。
乞丐邊還擊邊說:“不要管我,快去逃命吧!”
他說:“兄弟,要不放下槍吧!這裏的綹子我都熟悉,可保你平安無事!”
乞丐叫推開他:“大哥,你快跑!他們是日本兵!”
聽說是日本兵,他瞬間就冒出一身冷汗!
半月前,縣政府說日本兵打過來了,動員城裏的百姓支援東北軍抗戰,可是,響了一宿槍,第二天早上,東北軍一個也不見了,滿大街都是打著膏藥旗,端著三八大蓋的日本兵,挨家挨戶搜查東北軍和抗日分子,稍有嫌疑,不是用刺刀挑死,就是開槍打死,他店裏賬房先生的姑娘,讓日本兵奸淫後,還用刺刀給挑死了……
他說:“兄弟,這麼說,我更要幫你!”
乞丐說:“大哥,槍子不長眼睛,你還是快跑吧!”
“不行!要死,我和你死在一起!”他態度非常堅定,生生架起乞丐就跑。
很快,二人過了河,來到馬身旁,他略一用力,就將乞丐送上馬背,狠狠拍馬一掌:“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