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號監舍,燈火昏黃,睡夢中的“鴨掌”被尿憋醒,他剛想翻身起床,卻聽到了一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連忙屏住了呼吸,豎起了耳朵。由於隻有隱約的竊竊私語,什麼也聽不清楚,他又微微將雙眼眯成一條縫,悄悄地察看起來。
他看到廖百夏、區良駒還有幾名戰俘正集中在區良駒的床鋪上,用墊在床板上的草褥結繩,他們的手法嫻熟,所以結繩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已經形成了好長一截。
廖百夏突然停了下來,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站起身拿起草繩折成一小捆,塞到了區良駒靠牆的枕頭邊,再用稻草蓋了起來,然後對區良駒他們說道:“繩子的長度不夠,大家分頭去結,除夕那天再連在一起!”
眾人輕聲答允,隨即散去,廖百夏重新坐到了區良駒的床沿,繼續交頭接耳地交談。“鴨掌”的尿意更急,膀胱像是要裂開一樣,但他擔心自己一起床,就會引起廖百夏和區良駒的警覺,再也探聽不到任何消息,隻好暗自倒吸了一口氣,把雙腿又夾緊了些。
區良駒的臉稍稍對著“鴨掌”,能夠看到他“鴨掌”的所有動作。他突然朝“鴨掌”方向努了努嘴,對廖百夏說道:“帶不帶他走?”
廖百夏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那是個老實孩子,我們生死未卜,就不要連累他了,讓他在這裏過年吧,也許鬼子會放了他。”
聽到廖百夏和區良駒在說自己,“鴨掌”的心情高度緊張,生怕漏聽了一個細節,可是那該死的尿卻再也憋不住了,已經令他的肚子發硬發脹,他一咬牙,索性放鬆膀胱,悄悄地一點點往外排尿,他的眉頭也逐漸舒展。
“他娘的!哪來的尿騷味?” 一名戰俘忽地坐了起來,使勁地嗅了嗅鼻子。
“鴨掌”被這一聲嚇,剩餘的尿再也控製不住,一股腦地流了出來,一陣無比的暢快過後,便是濕漉漉的不適,他假裝又翻了身,繼續細微地打著鼾。
另一名戰俘也被驚醒,坐起來睜開眼茫然地看了看,也嗅了嗅鼻子,隨後再次倒頭就睡,輕聲嘟囔道:“真他娘的會裝,賊喊捉賊,有意思不?”
廖百夏和區良駒對望了一眼,不禁相視而笑。
第二天上午,野澤雄二親自帶隊巡查監舍,眾人照例站立兩排靜候。幾名日本兵像往常一樣在監舍裏走了一圈、隨便翻了翻之後,便又重新聚攏在野澤雄二身邊,等待他的發話。
野澤雄二的目光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徑直向一個床鋪走過去,戰俘們頓時心情緊張起來,因為那張床上有一根結好的繩索,混雜在墊床的稻草之中,雖說很難被發現,但卻未必能躲過野澤雄二的眼睛。
野澤雄二抓起床上的棉被一抖,一根小木條“撲”地一聲掉在地上,他沒有理會那根木條,而是快速掃了一眼床鋪,臉色微微一變。
但緊接著,野澤雄二就恢複了常態,他轉過身來,若無其事地彎腰拾起木條,看了看,隨手塞給了身邊的山田,淡淡地說了句:“此類尖銳物,均為禁品,均需及時處置!”
“大家不要拘束。”見戰俘們略有些緊張,野澤雄二微笑著說道,“皇軍的日常巡查,也是為了消除隱患,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受傷,如果隻是無心之舉,主動說明與改正,皇軍不予處罰!”
野澤雄二再次環顧四周,威嚴地說道:“還有沒有主動向皇軍說明的?”
監舍內鴉雀無聲,一些戰俘心中暗罵:“他娘的,把老子當三歲孩子呐,傻子才會向鬼子坦白!”野澤雄二點了點頭,他走到廖百夏麵前,點頭致意,廖百夏抱以微笑還禮。
隨後野澤雄二又走到區良駒麵前,掀開他的床鋪,傾刻間,眾人的心又差點從口中跳了出來,但令人慶幸的是,野澤雄二隻是在床尾草草地看了一眼,隨即轉身一揮手,便準備帶隊離開。
眾人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突然,“鴨掌”拿著兩個泥人追到門口,點頭哈腰地說道:“太……太……太君,最近我身體有些不適,想吃點甜食,這兩個泥人能否再換些糖塊?”
野澤雄二略帶厭惡地看了“鴨掌”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啪”地一掌將泥人打落在地,繼續大步往前走。
“鴨掌”呆立原地,隨後慌忙撲到地上,抓起那兩隻泥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使勁將它們捏成一團,揣到了自己懷裏,然後繼續呆望著野澤雄二離去的方向。
山田上前不耐煩地用手拽住“鴨掌”,狠狠地往後一帶,將他拉到在地,隨後看也不看一眼,帶著拖後的兩名日本兵揚長而去。
日本人走後,區良駒的一名隨從走到“鴨掌”麵前,踢了他一腳:“你小子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多嘴多舌,小心老子撕爛你的嘴!”
廖百夏連忙上前製止,並把“鴨掌”從地上拉了起來,和藹地說道:“鬼子太狡猾,言多必失,不要與他們再交談了,也不必去討好他們。”
“鴨掌”露出怯怯而又委屈的模樣,連連點頭,說道:“下次再也不敢了……”
區良駒把廖百夏拉到一邊,悄悄地問道:“咱們還指望著那內奸把消息傳出去,鬼子怎麼就不收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