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冰‘嗯’了一聲,低頭再看土地石像,卻見那原本哀哀戚戚的土地公公竟舒展了眉目,笑得十分舒適慈祥……
夏語冰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石像依舊笑得慈眉善目。
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那石像明明不是這樣的表情啊!
“小語,快上車。”夏宗澤催她。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夏語冰心下疑惑,低頭開了車門。
前座,夏宗澤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眼角的濕紅,忙問道:“小語,怎麼哭了?”
夏語冰鑽進車內,沒說話,隻將頭扭向一邊,望著道旁岑岑的古木發呆。
夏宗澤扣上安全帶,努力回頭看她,沉吟半晌才低低地說:“爸爸也不放心將你一個人放在鄉下,你要是害怕或者後悔,我們現在就回杭州。”
“沒,我不後悔。隻是聽你提起了外婆,有點傷心。”夏語冰抿了抿唇,悶聲悶氣地說,“回杭州幹什麼?回去看你老牛吃嫩草,和別的女人談戀愛嗎?”
夏宗澤沉默了很久,兩條英氣的眉毛擰在一起。他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先妻林緲去世後,他更是將對妻子全部的思念和愛意都投射到了女兒身上,漸漸地將她慣得有些嬌氣,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公主病’。
從他去年和徐苗交往開始,夏語冰對他的敵意越發嚴重,簡直是遲來多年的叛逆期。
半晌,夏宗澤將額前垂下的一縷碎發扒拉至腦後,露出飽滿英挺的額頭,皺眉說:“小語,你已經大四了,很快就要步入社會,不能再這麼任性。你外婆病重那會兒,徐苗天天去醫院照顧……”
他話還未說完,徐苗就微笑著岔開話題:“宗澤,快開車吧,山路這麼窄,要是後麵有別的車要過,我們堵在這不合適。”
氣氛總算不那麼沉悶,夏語冰在心裏哼了一聲:惺惺作態。
夏宗澤就順勢止住了這個話題,再說話間已發動了車子,“鄉下生活不比大城市,你從小沒吃過苦,既然下定決心離開爸爸回到這裏,就要做好心理準備。”
夏語冰沉默著,內心中的小惡魔就像是《變形記》裏的某某同學,隻差義憤填膺地喊上一句:“我夏語冰就是餓死,從這裏跳下去,也絕對不回去看你夏宗澤撒狗糧!”
車沒開多久,就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那是一條清澈得可以看見水底卵石的小溪,溪水在陽光下泛著碎金般的波光。溪上有一座古樸的石橋,橋頭一塊界碑,刻著‘靈溪村’三個字。
夏語冰記得這,小時候媽媽帶她來這裏寫生,外婆帶她來這裏釣魚,夏宗澤在一旁看著妻子,眼裏滿是愛意……
過了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竹林,沿著竹林中的小坡開兩百米遠,一座中式園林別墅古樸的瓦礫屋簷隱約可現。
那是外婆留下的房子,應該是幾年前翻新過了,和記憶中差別很大。
夏宗澤將車停在小院的籬笆牆外,倒好車,夏語冰就穿著一身黑裙子推門下車,抱著外婆的黑白遺像有些茫然地站在院外。正值六月天,紅粉二色的藤本薔薇爬滿了籬笆牆,將牆內的風景遮得密不透風,清風徐來,鼻尖縈繞著薔薇花香,一如外婆衣襟上經久不散的淡淡馨香。
不知道林見深在不在家,夏宗澤按了按車喇叭,當做是打招呼,開了後備箱搬夏語冰的行李。
正午的太陽很刺眼,夏語冰的鼻尖已滲出細密的汗水。她沿著馥鬱芬芳的爬藤薔薇籬笆牆走了三四步,看到古樸的紅漆大門,大門上有獸首門環,像是古裝電視劇裏的富貴人家。她伸手叩了叩門環,才發現門是半掩著的。
吱呀一聲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貫穿小院的青石小路,順著小路望去,姹紫嫣紅的花圃撲麵而來。而花圃中的櫻桃樹下,一名穿著簡單棉麻短袖T恤的年輕男子正背對著夏語冰,站在重瓣茉莉花叢旁澆花。
許是聽到了門開的聲音,年輕男子澆花的手一頓,提著灑水壺緩緩轉過身來。
夏語冰微微瞪大了眼,因為驚愕,她甚至還保持著推門的姿勢,忘了將手收回。
那是一個身量修長、極為俊秀的青年……不,因為太過幹淨白皙,說是少年也毫不違和,就那麼手長腳長地站在花叢之中。
他映著滿園紅粉紫白的花團錦簇,恍如身處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