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曼珠沙華。”閻漪抬眼:“這花很美,但他不祥。”
曼珠沙華,紅的如火,如血,紅的觸目驚心,美的妖異,悲涼,意味著死亡與分離。
雲折沉吟:“它很適合你。”
身在鬼府,他就是死神,麵對的是無盡的死亡。
閻漪鳳眸微動,重新拿起筆,“手。”
雲折手指微緊,伸了右手過去。
筆尖輕柔的在手背上滑動,有些癢,長袖被挽起,從手腕伸延指節,花朵綻放,如鮮血蔓延,嬌豔欲滴。
明明隻是描在手背上的一朵花,筆尖仿佛撓在心底一般,握住手腕的掌心,是溫熱的,比書房裏溫度要高上些許。
筆擱回硯台,手卻沒鬆開,閻漪拉著他,像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雲折疑惑:“何意?”
閻漪抬眼:“喜歡嗎?”
見他點了頭,太子殿下才好心放開了他。
雲折抬手張開五指,對著那張俊臉,回想這朵花生在他眼角的模樣,不禁勾了勾唇。
隻是這朵花的色澤,比用來描花的朱砂更為嬌豔,也更真實,他伸手擦了擦,墨跡已經幹涸,沒能擦掉。
替他畫上這朵花的人已經拿了另一份卷宗,回到了他剛進書房時的狀態。
雲折並不明白他給自己畫上這朵花的意義,但他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經由鬼王殿下的手描在他手背上的花,擦不掉了。
回到太子殿之後,他便讓綠羅打了水清洗,卻怎麼也洗不掉,反而越洗越豔麗,如浸在水中的紅寶石,如紅玫瑰上的晨間露,栩栩如生的花蕊花瓣,像是從他血肉裏長出來的一般,時間越久,越是嬌嫩。
“公子何不直接問問太子殿下,要怎麼洗掉這個?”
綠羅見他一直苦著臉,在旁提醒。
雲折歎道:“問過了,他不肯說。”
小丫鬟捂嘴偷笑,“其實奴婢覺得,洗不掉也不打緊,這花多好看啊!”
“剛開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說的!”雲折沒好氣瞪她。
剛回來的時候,他手掩在長袖下垂在身側,這丫頭還以為他是受傷流了血,慌裏慌張地叫了太醫來,鬧了個大烏龍。
綠羅悻悻的不說話了。
殿外有宮人敲門:“太子妃娘娘,兩位側妃娘娘在外求見。”
綠羅正要應聲,雲折突然拉住她道:“讓她們進來吧。”
“可是公子,殿下不讓您與她們多接觸。”
“她們這來的頻率,也不能總不見,去開門。”
那日做出來的果汁,後來全被送去了東宮姬妾之處,自那之後,這些人幾乎天天都來,早中晚一次不斷,隻是來的人不同罷了。
綠羅猶疑了片刻,還是乖乖去開了門。
“這想要見娘娘一次,還真是不容易……”
婁氏的聲音出現在殿門處又戛然而止。
坐在殿中的人,一身純白錦衣,長發束於頭頂簡單利落,雙腿交疊坐在殿中,手中折扇輕搖,隻那一張臉,和太子妃生的一模一樣。
婁氏愣住了,後一步進來的周氏眼力尖銳,忙扯了姐妹一把。
“妾身周氏。”
“妾身婁氏。”
“給娘娘請安。”
雲折淡笑:“自家姐妹不必多禮,坐吧。”
兩人起身在另一邊落座,婁氏一臉驚詫:“娘娘您這……這是?”
雲折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穿著,趕緊將交疊的腿放下來正襟危坐,狀似恍然道:“天兒熱,太子給本宮找了這身雪蠶絲做的衣裳,穿著清涼些。”
他毫不心虛地甩鍋。
周氏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既是太子的意思,這太子妃失儀,也就不存在了。
婁氏心眼少,隻覺得嫉妒,酸溜溜地奉承:“太子對娘娘您還真是無微不至呢?”
雲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周氏靜坐著,看清了太子妃的態度隻是應付,想到太子殿宮女告知的話,趁著兩人交談,視線悄然挪向太子妃掩在衣袖中的手,他並非刻意掩著,修長的指尖還露在外麵,指節處豔紅的花瓣能清晰地看見,不知想到了什麼,周氏抿唇低笑。
禦書房外,見完卓胥帝和幾位朝臣的閻漪剛走出沒多遠,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他腳步一頓,站在烈陽下閉起了眼,再睜開時,臉色暗沉,再次邁開的腳步也加快了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