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周荊放慢了腳步。
上車,係上安全帶。
周荊問她:“小姐您想去哪兒?”
“墓園,一會兒勞煩周姐替我買一束花。”清和說完便閉上了眼,靠著椅背休息。
周荊從不多問什麼,打著方向盤往墓園的方向開去。
車子很平穩,清和幾乎感覺不到顛簸和晃動,險些就這樣睡了過去。
“小姐,我們到了。”
周荊的聲音突然響起,清和緩緩睜開了雙眼,扶著周荊的手走下車。
陽光和煦,風卻依舊冷冽,刮在人臉上有些疼。
清和順著青石板往上走,走了大約五分鍾,終於停下。她回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周荊說道:“周姐,我一個人過去就好,你就在這裏等我十分鍾。”
聞言,周荊將手上的那束花遞給她,道:“那您請小心。”
若十分鍾之後沒回來,她便會過去找,畢竟自己這回的雇主天生帶著嚴重的心髒病。
目送清和離開,周荊站在了背風處等候。
清和走得很慢,冷冽的寒風迎麵吹來,她抬手按住自己圍巾和大衣的前襟。
林父的墓碑在路的盡頭,清和花了將近五分鍾才走完。在一塊新立不到三個月的墓前停下,她看著照片上那個熟悉又慈愛的麵孔……
【你在為與韓躒的那個合約而感到愧疚嗎?】姹見她站在墓前沉默不語,說:【對林芊芊的父親。】
聽到姹的話,清和微微傾身,把手上的那束花放在墓前,然後平靜地說:【人死如燈滅,不管是誰,我也是。】
【可是你和這些普通人不一樣,你不會死。】
聞言,清和扯了扯被風卷起的圍巾,緩緩開口道:“會死,隻是恰好被人救了,以命換命。”
姹頓了頓,【你不是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嗎?】
“隻記得這件事。”清和答道。
姹突然又問:【你知道救你的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誰。”清和眼眸依舊平和,“但我知道隻要待他神魂完整,真靈歸位,應該就知道他是誰了。”
姹不解,【救你也是對方自願的,你根本不必這樣折騰自己。】
“不,”清和搖了搖頭,“不止這樣,可我想不起來了……”能夠讓她不惜代價煉製命書,還親自前往不能夠容忍她所在的世界,那個人對她而言必然是極為重要的。
【該回去了,天變冷了。】
清和斂去眼中的迷茫之色,恢複了清明:“嗯,回去了。”
已過十分鍾,周荊從另一邊走來。
見她唇色泛紫,忙問:“小姐,您還好嗎?”
清和搖搖頭,“沒事,回去休息一會兒就好。”
下山的時候地上的雪水結了冰,清和不小心歪了歪身子,最後是由周荊攙扶著走下石階。
回去的時候又下起了雨夾雪,雪粒子打在車窗上,發出劈啪輕響。
“小姐,若是身體不適,請一定要說。”前方駕駛位上,周荊沉著不失柔和的聲音響起。
清和點點頭,“放心,我不會勉強自己的。”
回到家,清和把藥吃了,換了身衣服躺在床上。
依舊很難入眠,半夢半醒間她總算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白色長毛貓跳上她的床頭,一金一藍的瞳孔映著她的模樣,然後伸了個懶腰輕軟地“喵嗚~”一聲,繼續趴在她枕邊繼續睡。
窗外滴滴答答地響著,也不知這雨會下多久。
就在以為這雨要下到來年開春的時候,這雨雪終於停了。
今日,天氣驟然放晴。
十二月二十,婚禮也如期而至。
那一日,賓客如雲,整個S市商政名流都過來了。
清和穿著美麗的婚紗出現香山的花園別墅中,臘月寒冬,唯獨茶梅開得極為嬌豔,襯得人兒宛若一尊玉人兒,無一絲煙火氣息。
在座的人們無不為那份出塵優雅的美麗而驚訝。
她挽著長輩的手走向韓躒,兩位玉雪可愛的花童在前邊撒花瓣為她引路。
看到這般模樣的她,韓躒眸光微動,原來這個女人生得是這幅模樣麼?
不過幾個呼吸間,她的手便被交到韓躒的手中。
牧師宣讀證婚詞,彼此交換了戒指。
“下麵,請新郎親吻新娘。”
韓躒看著麵紗下的她,抬手把麵紗撩起,那雙清明沉靜的眼睛就這麼看著他。
那一瞬,韓躒微不可見地皺了眉,這個女人怎麼回事。
司儀見韓躒遲遲未動,便又再重複了一句:“請新郎親吻新娘。”
韓躒微微彎下腰,壓下心中的不適感,身體前傾覆上她的唇。她的唇很涼,就像一尊沒有生氣的人偶。吻上的觸感很柔軟,韓躒發現,這個女人似乎也沒想象中那麼令人反感。
但隻要一想到她利用那個合約要挾自己便心中生不出任何好感,他冰冷的嗓音低低響起,“這樣如你願了吧?”聲音隻有倆人能夠聽清。
清和麵上維持著淡淡的笑意不變,唇微動:“多謝成全。”
聞言,韓躒一怔,隨即冷哼了聲,不再與她說話。
這時,人群中有了騷亂,隻見男人一身筆挺西服,緩緩朝新人走來。
看到來人,清和笑意漸漸斂去,她以為他不會來的,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究竟想要做什麼?
男人沒有看她,而是對她身旁的韓躒笑道:“沒收到請帖,不介意我不請自來吧?”
這時,有人在喊新郎過去。
韓躒微微頷首,道了一句:“我先失陪。”便離開了。
這裏遠離了人群,隻有兩個花童還陪在清和的身邊,剝著糖果吃。
“新婚快樂。”容湛手執香檳對清和笑,一如既往地溫柔語調:“婚禮,開心嗎?”
清和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問,卻還是點了點頭:“開心。”
“那就好。”容湛把香檳一飲而盡,他看著她的臉,笑意柔和:“今天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笑著的模樣,你選的婚紗,很適合你。”
清和疏遠卻又不失禮地道了一句:“謝謝。”
他又恢複了原主記憶中那溫和有禮、風度翩翩的模樣,對誰都保持著距離,仿佛那些時日的親密言語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這不由讓清和心中鬆了口氣,還是應付這樣的容湛輕鬆些。
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容湛也離開了。
因著新娘子身體不好,所以敬酒的時候隻有韓躒一個人。在座的賓客們也大都知道林家大小姐天生心髒不好,所以也沒有人說不合時宜的話。
清和坐了一會兒,劉嫂過來了,手中拿著一個鬥篷外套給她披上,“大小姐,外邊冷,您若是不舒服的話,我們回屋吧。”
“謝謝劉嫂。”清和勉強地站起身,搭著她的手起身,朝裏屋走去。
劉嫂把她的藥拿了過來,清和把藥吃完,她端坐在沙發上,身體漸漸緩了過來。
見劉嫂還站在原地,看著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笑了笑,“有什麼話就說吧,不管是什麼,我都聽著呢。”
聞言,劉嫂看著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她十年前便跟在林夫人身邊照顧,曾結過婚,育有一子,可惜兒子和丈夫後來因為車禍去世。她受不住打擊便想到了死,是後來林夫人收留了她,讓她在林家生活。
對於林芊芊,她是真的喜愛,或許其中還有移情的作用,但心中實在不希望她為了韓家的人做出無謂的付出傷害自己。韓躒那個人一看心便不再自家大小姐身上,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才娶了自家大小姐,偏偏大小姐也是真的喜歡那個韓家少爺,真是一筆孽債。可自己終究隻是一個外人,無法說出讓的小姐不要嫁給韓家少爺這種話……
如果是那位容少爺就好了。
林嫂心中不有這樣想,那孩子雖然看著不著調,但確實真的對自家小姐好。
女人一輩子圖什麼呢,不就是一個肯對自己好的男人嗎?
但這些話,以她的身份和立場並不適合說出口。
終究,她麵上掙紮了一番,才說道:“大小姐,您別嫌我多嘴,您的身體並不適合生育,所以請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體。”
聽到她的話,清和先是一怔,明白過來她所指什麼的時候,頓時啞然。
半晌,清和才緩緩開口道:“別擔心,韓躒知道我身體什麼情況,所以不存在你想的那樣。”
“可是大小姐身為韓家若是需要繼承人,那您……”
清和從未想過那麼遠的事,畢竟她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
但這樣的話,她不能對劉嫂開口,便隻輕聲道:“我相信他。”
頓時,劉嫂將要到口的話又給堵了回去。她抬頭看了大小姐一眼,對上那雙沉靜而清明的雙眸,頓時覺得這些擔憂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
眼前的女孩兒並非溫室裏養的話,哪怕身體孱弱,但不管是林先生突然離世,還是公司的動蕩,她都從容應對,那張臉早已褪去了稚·嫩和驕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