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羅話音剛落, 站在魔氣中心的宿羯也似意識到了什麼。
他鬆了手,如電的目光向她望來。那目光裏蘊含了太多東西,有震驚駭然, 有疑惑不解,末了又仿佛有恍然閃過。
黑戟還在顫動,他卻沒有再理會, 猿臂一伸,徑直取往她的肩頸。
“阿鳶!”止戈劍橫劈過去, 齊謠空尋不到回頭的空當,隻能向後伸出他空著的那隻手, 示意她趕緊變成花來他掌心。
與此同時,雲想容手中的朱羽也欺上了宿羯的胸膛。
這下是徹頭徹尾的二對一了。
鳶羅雖然既惶恐又茫然, 但她本能地相信齊謠空,見他向自己伸手,就毫不猶豫地變回花, 落到了他掌心。
感受到從手裏傳來的微涼觸感,齊謠空才稍微放了些心,將注意力徹底轉回麵前的宿羯身上。
此刻的宿羯格外興奮, 戰意較那夜在玉凰山下更高漲, 渾身都溢滿了充滿死亡和腐朽氣息的魔氣。
修者沾不得這些東西, 所以齊謠空和雲想容出手的時候, 難免有些顧忌。他則趁勢攻上, 愈戰愈勇。
最要命的是, 不過七八個來回, 他便大喝一聲,給他身後的魔兵發出了一齊攻上的命令。
成千上萬的魔物刹那間湧出,如潮水般將他們團團包圍!
“他想要阿鳶。”雲想容一邊出劍一邊篤定道,“你務必護好了她!”
“我知道。”齊謠空應得低沉,應完又提醒她,“前輩小心!”
雲想容與他背對而立,說你不用擔心我。
“有宿羯在,咱們兩個很難一起殺出重圍。”她迅速有了決斷,“我拖住他,你速帶阿鳶走,回玉凰山!”
“前輩!”
“阿容!”
齊謠空與他掌中的花幾乎是同時發出的聲音。
雲想容卻半點不為所動,飛身提劍,迎上宿羯愈發可怕的攻勢,道:“你昨晚說過什麼,不記得了?”
齊謠空:“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走!”她打斷他,“你沒看到那黑戟嗎?!阿鳶決不能落到魔族手上!”
“我與前輩合力一搏,亦未嚐不可。”
“別傻了,你跟我都很清楚,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快走!”
話音落下,朱羽亦劍光暴漲,直斬宿羯被黑甲護住的胸腔。
齊謠空隻回頭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多年以前修真界中為何會有風雲雙璧的說法。
桃源修心,可雲想容不需要修心。
她無時無刻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並願意為她想做的事付出一切毫不猶豫。
以身殉道,九死未悔。
所以多年以前的另一句話也沒有錯,雲想容這個人,比起執桃枝,更該學昆侖劍。
她可以將五行術用得信手拈來熟練萬分,比所有同輩弟子都出色,但她若執了劍,隻會更加耀眼。
齊謠空遂不再多言,側身朝麵前的魔山魔海斬出止戈,一如當年在昆侖山門前與羅迦那一戰。
十六年過去,昔年驍勇善戰的魔王已經徹底灰飛煙滅,他這個昆侖掌門的劍,卻是愈發鋒利。
一劍揮出,身前不知疼的魔兵發出怒嚎,密不透風的包圍被撕扯開來。
齊謠空踏著風,一路朝玉凰山方向去,沒有再回頭。
他在層層疊疊的嘶吼聲中聽到了從自己掌心傳來的哭泣。
是他許諾會護她周全的少女。
“掌門哥哥……”她聽到了雲想容對他說的話,所以沒有要求他停下。
她隻是忍不住要問他:“阿容……阿容會不會有事……”
齊謠空沉默,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又或者說,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說不出口。
他揮了一路的劍,自己都數不清到底殺了多少魔。
最後他回到玉凰山下,在葉槐序與一眾昆侖弟子驚訝的目光裏進了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