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朝顏不知道,婆婆哭了一夜,哭的,心碎了好幾次。
朝顏每天都在固定的場所賣花,而她不管帶多少花出來,總是能賣得一朵不剩。
這幾年,有很多人追求她,有華僑,有富商,有中國人,也有美國人。
然而麵對他們的追求,她總是一笑置之。
三十幾歲的她,盡管仍然貌美,卻不會再熱烈的去愛一個人,更加不會為誰,愛到滿身傷痕。
人生有兩種境界,一種是痛而不言,一種是笑而不語,這兩種境界,她都達到了。
在她賣花的不遠處,有一個法國籍的流浪歌聲,正動情的唱著自編自創的英文歌曲,他每天都在那個地方唱歌,曾經也向朝顏示過愛,隻是被她拒絕後,便很快死心了,外國人和中國人的區別就是,他們很容易放手,所以,他們過的很快樂。
朝顏聚精會神的聽他唱歌,輕柔的春風裏,夾雜著玉米百合淡淡的沁香,遠處蔚藍的天空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鳥兒飛過,在這種境界下,她想,一生就隻樣度過,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
“小姐,給我一束花。”
清晰的中文響在耳畔,她的手輕微顫抖,會不會有一種錯覺,當你想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就真的出現了。
盡管這樣的錯覺,困擾了她很多年……
緩緩抬頭,當看到蹲在她麵前的人時,一陣暈眩,她癱軟在地上,已經有多久,她沒有像現在這樣,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說不出一句話,她木然的靠在牆角,凝望著對麵的男人,伸出手,想撫摸他的臉龐,卻發現,怎麼也觸不到。
是上天在跟她開玩笑嗎?
是因為總是太想,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嗎?
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隻知道她的胸口很悶,像要窒息了一樣。
男人起身,走到她麵前,顫抖的伸出手,抱起癱軟的她,說一句:“朝顏,好久不見……”
這一次,她聽清了,他說,朝顏,好久不見。
不是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遇到跟他長的一模一樣,但卻不是他的人,可惜,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直到,此刻,她遇見他,於是,她聽到了,春暖、花開的聲音……
“你是誰……”她木然的問。
“我是悅生……”他回答。
“你騙我,他已經死了……”
“沒有,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他緊緊的擁住她,身體在微微顫抖,可是她的心,卻不會再怦然而動。
愛這樣一個人,愛了六年。自己的心,被推下了懸崖,兩次。她不想再等到滿懷希望的時候,才發現,終舊,仍是一場華麗的夢……
風繼續吹,臉頰上有冰涼的液體,那是眼淚,卻不是她的眼淚,而是抱著她的男人的眼淚。
她的悅生,在哭,隻因為她說,你騙我……
“我們回家。”
她平靜的掙脫他的懷抱,收起地上的百合。
沒有問為什麼他還活著,如果這是一場夢,那麼,她情願永不醒來。
回到開滿玉米百合的別墅,天佑早就等在了門外,正翹首盼望著母親的歸來。
遠遠的看到朝顏,林天佑興奮的伸展雙臂,搖晃著笨拙的身體,大聲喊道:“媽媽……媽媽……”
朝顏抱住天佑,親了又親,直到發現孩子的目光疑惑的盯著她身後的男人時,才緩緩回頭,赫然發現,男人的眼中淚光閃閃……
“媽媽,他是誰?”
朝顏鼻子一酸,艱難的說:“是爸爸。”
林天佑顯然對爸爸這個詞是陌生的,模糊的,沒有概念的,他膽怯的往母親懷裏靠了靠,這個家裏,從他懂事起,就沒有男人,沒有爸爸。
上官夫人走了出來,一看到眼前的情形,短暫的愣了數秒後,突然失去知覺昏厥過去……
二小時後,她醒過來,驚慌的坐起身,一把握住朝顏的手:“媽剛才看到悅生了,媽剛才真的看到悅生了……”
朝顏點頭:“恩,我也看到了。”
“怎麼回事?是我們的錯覺嗎?!”
“跟我來。”
朝顏牽起她的手,走到窗前,窗外的大片草地上,開著五顏六色的百合花,花的中央有一張躺椅,此刻,有一個像天使一樣的孩子,正躺在一個英俊成熟的男人懷裏酣然入睡,陽光柔和的照在他們身上,那是一副,多麼美麗的畫卷,是無數次出現在朝顏夢中,最溫馨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