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色已微冷,天幕星盞寥寥無幾,一彎涼月被雲團蓋住,忽隱忽現。
街道上往來的車輛已經很少,暗橘色的路燈綿延不絕,望不到盡頭,編織出一條鱗次櫛比的燈海。
鹿人酒吧。
耳際那道沉而穩的引擎聲漸漸熄了,摩托車平緩停下。
溫淺利落摘下頭盔,縷著發際線隨意抓了抓被壓亂的頭發,抬頭瞥了眼這個徐安冉口中很文藝的酒吧名字,腳下輕踩車撐,將摩托車支好。
站在門口迎賓的服務生看到來人時眼睛都有些直了,表情微怔,神色明顯驚豔。
他從沒見過把重機車操縱得這麼酷炫的女人。
他也從沒見過進酒吧不化濃妝,隻擦口紅的女人。
溫淺把頭盔抱在肘彎大步邁上台階,從服務生身邊穿過。
走出了幾步,察覺到對方意味不明的審視仍舊落在自己身上,她腳步頓住,又退回來一些,轉身略略掃一眼麵前二十來歲的小孩,勾起眼,是個探究的姿態。
“怎麼,進門也要收費?”
服務生被問得猝不及防,愣了幾秒後又不大自然地笑起來,恭維了一句:“哪裏的話,美女進門不收費。”
“哦?”溫淺極淡地笑了一下,視線下移,習慣性瞥了眼對方的唇,焦點停留不過半秒,又別開視線,看他的眼睛,“那你說說,我哪兒美了?”
服務生錯愕地瞪大眼睛,腦袋已經被這猝不及防的轉身與不按常理出牌的提問轟炸得一片狼藉,有些欲哭無淚地說:“連頭發絲兒都是美的。”
說是野性,太單調,就拿她剛勾眼尾的動作,媚眼如絲,像個妖。
他不敢這麼說,說了估計會挨揍。
溫淺輕輕聳肩,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她微歪下頭,不無可惜地說:“我覺得還是這支口紅的顏色最美。”
服務生:“……?!!”
酒吧地勢呈半地下,那道被修身皮衣緊致包裹,清瘦卻不失性感的身影很快邁下台階,淹沒在人頭攢動的暗流中。
斑駁陸離的光影從眼底撲簌掠過,難以捕捉,耳際聲浪喧囂,還原了屬於午夜最真實的容貌。
溫淺駐步在環形酒枱最外圈,眼眸微眯起來,視線穿過那聲色犬馬的狂歡,直接朝吧台的方向看去。
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熟悉的側影。
頭盔和鑰匙都扔去台麵,溫淺坐到吧椅上,勾起腳尖踢了踢旁邊醉的似乎有些不認人的徐安冉,臉色不大好看。
徐安冉眯著眼睛迷茫地打量她半晌,認清來人,嗤笑了一聲,雙手撐在吧台上吃力地坐起來。
溫淺不為所動,拿眼尾瞟她一眼:“看你丫現在這德行!”
徐安冉一怔,哼哼兩聲就要哭,嘴裏含糊不清地抱怨:“老喬跟我分手了,他竟然跟我分手了!”
溫淺氣血上湧,開口想罵她,話到了嘴邊,再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到底也沒忍心出聲,做了個深呼吸調整情緒,抬手過去揉揉她的頭:“分了咱們再找新的。”
太陽穴就在這時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腦仁裏藏匿著一個發狂的小獸,正雙向攻擊要把她的頭炸開。
她撐起額頭,指肚用力揉了揉眉角。
她急需發泄。
身體裏堆積著一股壓抑到讓她窒息的情緒。
可她並不知道那個發泄口到底在哪裏。
吧台裏年輕帥氣的調酒師多看了她幾眼,很快便湊著身體靠過來,是一個曖昧的距離貼近她的臉,聲調低沉而溫柔,染著風月場所獨有的蠱惑,“美女,喝點什麼?”
她還沒開口,就被徐安冉嗚咽著打斷:“給她來一杯Whisky,蘇格蘭Whisky…”
溫淺輕輕地翻個白眼:“一杯蔓越莓。”
調酒師指尖把玩著一個高腳杯:“真的不來一杯我親自為你調製的雞尾酒?”
溫淺耐心徹底告罄,輕嗬一聲,視線先是落到自己左手邊的頭盔上,停兩秒,才挑眉睨他一眼:“你媽沒教過你不能酒駕?”
調酒師自討沒趣地聳肩,識相拉開距離,轉身去準備果汁。
溫淺最近正處於情緒低穀期,接連近半個月的失眠,今晚才剛剛緩解一點,哪知闔眼不到一個小時,就被徐安冉的催命連環call給擾得睡意全無。
這也就是她這位小閨蜜才有的待遇了。
徐安冉皺著眉頭看她半晌,不知在發呆什麼,整個人忽然就安靜下來,身體又軟綿綿地趴到吧台上,換了個姿勢繼續奇怪地盯著她看。
溫淺懶得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