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子如原以為自己或許避不過這支箭,瞬間之內隻想到切不可被傷到要害,不料電光火石之間突然峰回路轉,宇文胡奴赫然中箭倒地,而他自己卻是分毫未傷。
當他和其他人那樣,抬眼望向箭射來的方向時,那位策馬而立的小將如一輪朝陽映入眼簾。
那個刻骨銘心的身影一入目,心髒就無法抑製地劇烈震顫起來,
英娥……
他在心底裏喃喃念出了她的名字,眼前隻有她的身影搖晃,思念的狂潮拍打著他的心房,力量大得讓他幾乎站不住身子,微張開口深深吸氣,已然無法心中的激蕩!
真的是……英娥嗎?真的……不是在作夢嗎?
自從她離開了晉陽後,他表麵上雖然一派平靜,實則日夜不安,輾轉難眠,無時無刻不對她魂牽夢縈。若不是猜到高歡必定會派人跟隨她,想來他連表麵的平靜也維持不了。
他不後悔說出真相,隻是若再讓他選擇,或許自己會選擇一種更加迂回的方式。即使是像她那樣堅強的女人,直麵真相也需要莫大的勇氣。他給她時間,也給自己時間。隻待這次戰爭結束,他就拋下一切追隨她到海角天涯。
小將的大半麵容被兜鍪所遮,但那雙琉璃妙目卻是朝他的方向望了過來。
就在兩人視線相交的刹那間,時光仿佛停止,周遭的一切仿佛不複存在。
微弱的陽光完全隱入了雲層之後,天空變得愈加灰暗,不知不覺間竟是飄飄灑灑下起雪來。
潔白的雪花簌簌落下,帶著一種出脫塵世的清冷,遮住了一地血腥,也似乎暫時擋住了人間的惡煞之氣。
隔著飛雪,英娥一瞬不瞬地回望著那個身影。這似遠又近的距離,仿佛一念間千世之遙,一念間咫尺之近。
她的眼底隱有淚光,嘴角卻情不自禁往上揚。那個人,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真好啊。之前的種種胡思亂想,擔憂惶恐仿佛都在此刻化為烏有。
她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微仰起頭,一定是雪花落在眼裏融化了。
就在司馬子如的身後不遠處,高歡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他從沒像現在這麼清楚意識到,原來有司馬子如的地方,她的眼裏再容不下任何人。
冰冷的雪落在身上,他隻覺得心髒處一片麻木,好像自己的心早已經不複存在了。
另一端的宇文泰正沉浸於折了兩名侄子的心痛之中,非但沒認出英娥,還毫不猶豫提弓一箭射了過來!
英娥反應極快,聽見箭風疾來一俯身避了過去,接著一番快速回旋攢射,幾乎箭無虛發!待箭射完之後她又自右翼如旋風般衝入宇文泰的隊伍之中,司馬子如和高歡見此情形臉色一變幾乎是同時朝她的方向疾馳而去……
場麵一時趨於混戰,到處是糾纏在一起廝殺的騎兵步兵,塵土夾雜著碎雪鋪天蓋地而來,血腥氣和濃烈的馬臭味嗆得人幾乎喘不過過氣來。
英娥以前也跟著父親上過幾次戰場,對這種場麵並不膽怯,憑著靈巧的身手短短時間內已經撂倒了數個士兵,因她適才一箭射殺宇文胡奴實在太幹脆利落,眾人對她也頗有些忌憚。
英娥趁著間隙望向司馬子如的方向,忽見一似曾相識的身影正在和他纏鬥,她定睛一看,辨得此人正是宇文泰,不由心下一沉。司馬子如雖在北秀容練就了不錯的身手,也但比起宇文泰,尚且還是差了幾分。
但見司馬子如的貼身侍從先衝了過去,不料半路上被躲在下麵的敵方士兵一戟刺來,戟尖沿著他腹下鐵甲的間隙刺進去,深深捅入小腹之中。隨著長戟被猛然抽回,肚腹裏麵的腸子竟然也跟著流了出來!
就在這時,宇文泰尋得司馬子如一個破綻,橫刀淩空砍了過去。而在同一時刻,有敵方士兵瞄準了司馬子如,一支銳利無比弩箭也正從另一個方向朝他疾速飛去……
英娥大急,再也來不及多想,當機立斷用盡全力扔出了手中的劍——隻聽當一聲,宇文泰的刀被劍一震,險些脫手。與此同時,斜地裏一支飛箭襲來,堪堪正好擊落了那支襲向司馬子如的箭。
英娥轉頭,卻看到不遠處手持弓箭的高歡。高歡對她微微頜首,又立刻抵擋起新的一輪襲擊。他的身份之貴毋庸置疑,若誰能得他首級必能封侯拜爵,因此即使心裏清楚他的實力非凡,敵方士兵們卻仍難敵貪念,前仆後繼地圍攻上來。
司馬子如眼神複雜地看了高歡一眼,又看了看雙手空空的英娥,心裏一發緊,虛晃了一招就朝英娥衝去。宇文泰哪裏能讓他輕易走脫,迅速一揮手,早已洞悉叔父意思的宇文護立刻上前橫刀擋住了他,兩人再次纏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