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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就是方阮的網咖。
石青臨從車裏下來,低頭看一眼手表,已經快要晚上十點。
本來想早點出來,無奈還是事情太多,一拖就到了這個時候。
來這裏之前安佩推斷說方阮不可能會畫壁畫,畢竟上次去靈曇寺時他一問三不知,還不如那個塗南,明顯就是不懂門道的。何況天天跟她聊天也從沒見他提到過一次,像他那種愛顯擺的人,要是真有這個技能,早就吹上天了。
不過她倒是明白了那一通“意見”為什麼會那麼招她恨了,畢竟除了他方阮誰還能嘴賤成那樣!
石青臨自己也不信,但既然是方阮的賬號發的,就不可能和他無關。
入了夜,一路華燈,道路四周都被照得黃亮。
穿過馬路,已到門前,他才發現網咖今天居然沒亮燈牌,甚至連門都沒開。
還真是不巧。
石青臨剛要轉身,餘光忽然掃到什麼,倏然又看回去。
網咖門口的那堵牆不知何時已經變了模樣。
他快走兩步,看清了上麵一片迷離斑斕的色彩,容納著紛雜各異的線條,似一張恢弘的巨幕。
巨幕下蹲著一個人,正背對著他,輕輕動著手臂,身邊一隻敞開的行李箱,裏麵一片淩亂,顏料、礦泉水、調色盤,甚至擺到了地上,另一頭堆了一堆的空啤酒罐。
石青臨走至跟前,眼神動了動:“塗南?”
是塗南,又似乎並不是。
她蹲在眼前,齊肩的頭發束成一尾,襯衫脫了扔在一邊,身上隻穿了件黑色吊帶衫,裹著纖瘦的肩背,頸邊一層細密的汗。
手臂一揮,一筆顏色填了上去,塗南聽到了聲音,回頭看一眼,滿眼的迷離。
她此刻意識混沌,仿佛什麼也看不分明,隻覺得眼前那人個高挺拔,生了張惑人心智的臉,其他全然不在乎,脫口就問:“你是誰?”
石青臨說:“喝得我都不認識了?”
塗南轉過頭去,不搭不理。
石青臨還是頭一回見她這樣,又看一眼周圍,心裏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塗南,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塗南低頭呢喃一句,冷笑一聲:“我十惡不赦……”
壁畫毀了她隻求重摹,離了那個人渣也不想再有瓜葛,即使這樣,也是十惡不赦。
她站起來,搖搖晃晃。
石青臨及時伸手,一把握住她手腕。
“你醉了。”
塗南晃了一下,終是穩穩地站住了,她感覺身上有地方很疼,可又說不上來哪兒疼,筆叼在嘴裏,手去摸臉,嘶一聲,記了起來。
對了,是這兒疼。
但是為什麼疼,卻又好像記不清了。
“塗南。”
這一聲撥雲散霧,塗南抬頭看眼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她拿下嘴裏的筆說:“我沒醉,我知道你是誰。”
說完一折身,把手裏的筆伸進到腳邊,用力一蘸,起身時踉蹌兩步,所幸一隻手腕還被握著。
她捏著筆,在他抓著她的那隻手上畫過去。
“這就是你……”
石青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從虎口到手腕甚至衣袖,都沾了濃厚的一筆顏色。
是石青。
路燈昏暗,那顏色也昏暗,忽而一暈,虎口溫熱。
他抬頭,手已被掙開,隻看到塗南半張腫得老高的臉和一雙泛紅的眼。
可她已經轉過頭去,若無其事,一筆繪在牆上。
石青臨抵住牙關,心潮未平,眼神慢慢落到牆上。
粗黑的是壯闊,灰白的是冷靜,湛藍的是深邃,這原來是她構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