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霞依然看著他,她在想,他們曾經那些共同的理想、共同的追求,仿佛都像一陣風,隨著他的離去而煙消雲散了。
自從認識他後,她說話都在無形中模仿他,模仿他的動作,模仿他的語速,模仿他的神態,甚至,時常會像他那樣皺起眉頭,一幅憂國憂民的樣子,她變得喜歡談論政治了,哪怕回到家跟父母在一起,也是要談論一番博陽的現狀和當今的時局形勢。以至於爸爸在背後跟媽媽說她快變成“馬列主義小姐”了。
李書海見她不說話,隻是不停地流淚,他便知道了她的內心活動。這樣好,不使自己背上負累,也不會讓彼此陷得更深。
他遞給她一張紙巾,說道:“擦擦眼淚,讓人看見不好。”
駱霞一把奪過他遞過來的紙巾,忿忿地說道:“你什麼變得這麼膽小了?”
“不是膽小,是謹慎,你也一樣,以後要處處謹慎,不要讓自己處於被動地步,那樣,你就是有天大的理想,也沒有了用武之地。”
駱霞說道:“隻要不開除我的記者身份,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要鬥爭到底。”
“鬥爭也是一門哲學,既有對立,又有統一,我勸你,不要再跟任何人鬥爭了,保護好自己,幹好工作,將來嫁個好人家。博陽的事情很複雜,也很危險,不該是你一個姑娘能改變的,我最後不是都灰溜溜地回來了嗎?你也一樣。”
“那你現在……”駱霞看著他。
“我現在很好,不是跟你說了嗎?非常輕鬆,晚上睡覺都踏實了,原來從沒有睡過整宿的覺,現在完全放鬆了,再過幾年我就該退休了,那時,我要好好經營我的退休生活,爭取多活些年頭。”
“你真的什麼鬥誌都沒有了?”
李書海皺著眉頭,顯然對她失去了說服教育的耐心,他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衝著門外大聲喊道:“服務員,點菜!”
他在用這樣一種姿態,向她表明著自己的某種態度。
那天的那頓飯,她沒有吃就走了。
他也沒有出來送他,他們兩個人,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了……
無論是情場還是職場,駱霞都是最失意的那個人。
這幾天,她連單位都不去了,她懶得見同事們的嘴臉,平時親密無間的人,都離她遠遠的了,甚至她歇假的這幾天裏,沒有一個人主動給她打電話問候一下她。她白天很少出門,而是窩在父母給她買的小房子裏,聽音樂,睡覺,唱歌。
隻有到了晚上,她才肯出門,去超市買一天吃的和用的東西。今天晚上也是百無聊賴,才想起來這裏玩玩,人多的時候,她不想來,怕受到大家的指指點點。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她在這裏遇到了她最不想遇見的人。
隻是,這個人剛才說自己很快就會恢複職務,但節目要改版,他的意思是不是在說,還用她當主持人?他甚至還表揚了自己。
她望著薛家良走遠,沒有追上去詢問,這個男人,有一種很內斂的威嚴和魅力,跟李書海既有相同的地方,又不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