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褲子裏!等親戚走了,自己去洗!不會用洗衣機讓你爸教你!”
然後,那是她無比屈辱的時候,那年她十二歲,想去廁所憋到肚子疼,屋的門被反鎖,外麵沒人開,她尿了褲子。
父母以為她丟了魂什麼都不懂,所以什麼話也能對著她說,其實她都懂。
自從青青長大,父母對她和青青的付出拉開差距後,她都不知道偷偷哭過多少次。
她記得很清晰的一件事,就是她又一次被父母傷了心,躲在房間哭,哭著哭著,就吸引了很多缺胳膊少腿兒,皮膚發青白的小孩,從牆外穿進來,問她:“姐姐,你為什麼哭啊?”
她抹著眼淚答:“我的父母隻愛妹妹,不愛我,嫌我奇怪,嫌我醜。”
她沒想到,她這麼一回答後,那些孩子竟然跟著她一起哭了,他們的眼睛裏,流著的眼淚和她有些不同,是紅色的,就像血。
有個小女孩邊哭邊對她說,“姐姐,我有了弟弟後,我的爸爸媽媽就不愛我了,我後來生了病,媽媽說家裏窮,要留著錢供弟弟念書娶媳婦,就不治我了,要我下輩子投個好人家,我就死了。”
“死了之後我很生氣,我就想不通,都是爸爸媽媽的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很多次,很壞很壞的想,想拉著爸爸媽媽來陪自己,留弟弟一個人活著,可是看到爸爸媽媽,清明節和中元節,還會給我送衣服送吃的,我就舍不得……”
“我想投胎,想聽媽媽的話投個好人家,可酆都城那位凶神惡煞的判官叔叔卻不讓我投胎,說我有執念,我就成了遊魂野鬼,好多次差點被道士收走,還被打斷了一隻胳膊,險些魂飛魄散呢!”
小女孩的遭遇,讓她哭的更加不能自已,可隨後又有個小男孩說:
“我的媽媽和爸爸離婚,把我和妹妹扔給爸爸就跟著別的叔叔走了,爸爸是個賭鬼,輸的一無所有把妹妹賣了,後來他又賭,借的錢實在還不上,他又想用我頂債,可要賬的說男的賣不出價錢,要坎我一條腿我爸長教訓……”
“然後,我就被坎了腿,爸爸沒錢送我去醫院,我就死了。”
“為什麼,別的孩子就能有爸爸媽媽疼愛,而我卻沒有呢,而且我都不敢投胎了,我怕下輩子再遇到這樣的事,很難受。”
她很早就知道,每一個失去肉體的靈魂,一定有他們的故事。
從小到大,隻要她能看到冥界的陰魂,還被那些陰魂當成同類時,她就經常與它們說話,久而久之,她麻木了。
即便遇到再傷心的事,傷心歸傷心,該流淚也會有眼淚,卻不會想以前那麼強烈了。
可是即便如此。
她一直記得,那些被父母傷害很重,卻還愛著父母的孩子們。
她曾經問過那個被父母放棄治療的小女孩,“你為什麼舍不得呢?”
小女孩答:“爸爸媽媽給我上香,就是沒忘記我啊,他們會想我的,有人說,想就是愛,我覺得爸爸媽媽雖然愛我不如弟弟那麼多,肯定還是愛一點點的,有就好,不要太多。”
有就好,不要太多。
她若是沒記錯的話,說這話的小女孩才八九歲。
後來她又問小男孩,“你沒有恨過你的爸爸媽媽嗎?”
小男孩答:“我理解媽媽離開,因為爸爸老打媽媽,但是我不恨爸爸……我有一件玩具,是爸爸贏了錢給我買的,我死了之後,爸爸燒給我了,我也覺得……爸爸有一點愛我。”
這些,穆甄她感同身受。
真的對於很多渴望父母疼愛的孩子來說,父母的一點點愛,就足夠抵消父母的很多錯誤了,哪怕是讓他們不能活著的錯誤。
所以……
不論父母對她有多苛刻,她知道,生養之恩大於天,然後還有一種很卑微的情緒在其中,希望自己聽話讓父母高興了,能多給她一點愛。
就這樣。
“好。”
她借著花見辭給她考慮的時間思緒跑偏了那麼多後,她果斷的答應了。
反正,她和澈人鬼殊途,肯定不能在一起的。
能和花見辭以後培養出感情在一起,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或許這就是人生處處有意想不到的風景吧。
“你現在這麼痛快?”花見辭對她的答應卻有些不敢相信。
她翻了個身,悻悻一笑答:“百善孝為先,我可不想因為我父母去坐牢,而且……我一個保潔員嫁你這位高富帥,這波我又不虧。”
穆甄的回答,帶點玩味,可是卻讓花見辭高興的像掉進蜜罐子了一樣。
突然他就一把把穆甄摟進了懷裏,不等穆甄推搡,他就說:“什麼也不幹,先讓老公抱你睡一覺。”
驀地,穆甄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到底,對於這個稱呼,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勉強揚起了個笑,她還是推了推花見辭,拽起被子一角往身上一搭,沒有拒絕。
此時此刻。
白月開著坤霓那輛車,副駕駛坐著旁人看不到的澈,兩人往市中心去了。
路程有些遠不說,之前澈說的話也很嚴肅,白月她是很不喜歡那種尷尬的感覺,於此為了打發時間消除尷尬,一向大膽活潑的白月主動向澈找了個話題:“哥哥,你知道當年,神界其他的神是如何議論你與嫂嫂的嗎?”
澈一直看著沿路的風景,但卻也答了她的話:“知道。”
看他知道,白月變的饒有興趣,“現在的社會追求自由,和咱們當年神界一樣,當年很多情投意合的神會在旁人麵前親熱,現代也有很多這樣的人,不過當年……您與嫂嫂伉儷許久,卻從未在旁人麵前表露過對彼此的愛意,惹的旁人以為你們隻是因力量在一起,並無愛情。”
“既然您知道,為何不破除這個傳聞呢。”
聽完此話,澈隻是幽幽來了一句:“我們的感情是我們的,和旁人無關,我沒和你嫂嫂破除那些謠言,恰恰證明,我和她心心相印,沒有過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