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景軒占據母親身前的位置跪在床邊的時候,景淵雙手背後,他微眯起眼睛,帶著威壓緩緩地掃向屋內眾人。
“貼身伺候太後的人呢?”他陰冷地說。
屋內抖成一團,就在這時,一個侍衛衝了進來,彎膝行禮,“皇上,奴才剛剛在後院抓到了一個可疑之人,經下人辨認,這人正是先皇身邊的宮女秋葵!”
皇帝未說話,身邊下跪的主管太監已經猛給眼神讓侍衛將人提過來。沒過一會,一個宮女便被撕扯著從門口抬著扔進殿內。
景淵自然認得先皇身邊的人,他那抿成薄線的嘴唇輕啟,“秋葵,你為何在太後殿內?”
宮女秋葵因為剛剛的掙紮已經散亂頭發,衣衫不整,她喘著氣,抬起眼,直視景淵,不僅不害怕,嘴角還有一絲亡命之徒的輕笑。
“皇上,您如此聰明,有些事情,您真的不覺得疑惑嗎?”此宮女已然知道自己活不過明天,她不哭不鬧,反而平靜異常,“先皇病重三年,一直不肯封您為太子,您以為,為何他在半年前回心轉意?”
景淵的眉毛瞬間皺緊。見狀,宮女快活地哈哈大笑起來。
“先皇告知瀟皇貴妃,想讓您登上太子之位,必須由她親自殉葬!”笑罷,她喃喃自語道,“從您冊封為太子那日起,皇貴妃日日由先皇監督服毒,直到今日病發……難道,您一點都不知情嗎?”
皇帝的大腦嗡地一聲轟鳴,與此同時,床榻邊已經滿臉淚水的珝親王雙眸睜大,他不敢相信地緩緩轉過頭。
“……你說什麼?母妃她——!”
秋葵看向景軒,她的那雙眸子很明顯已經恨透了江時凝和她的兒子們。
“是的,親王殿下。”她輕輕地說,“要怪,就怪你的親娘更愛他這個養子罷!”說完這句誅心的話之後,秋葵仰起頭,她喚道,“皇上,奴婢這就來找您複命!”
侍衛們要攔已經來不及了,宮女已經咬碎藏在舌下的藥丸,服毒自盡。
秋葵死後,整個景和宮一片死寂。奴才下人們跪在地上深埋自己的頭,連嚇得哽咽都不敢出聲。
所有人都見證過景淵是如何處理掉那一直與他敵對的另外三個皇子的,他的手段毒辣殘忍堪比先皇。人人都知唯有瀟皇貴妃才能治他,可是現在人已經逝世,又是被如此毒死的,哪怕景淵現在讓整個宮殿所有的奴才陪葬泄憤,都極其有可能。
這時,景軒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皇家的兒子再早熟,他也隻有十七歲,此刻竟然直接揮拳揍向景淵,然後扯住他的龍袍領子怒吼道,“景淵,你還我母妃!還我母妃!”
景淵文武雙全,竟然也未遮擋,硬生生抗下這拳,白皙的臉頰已經微微泛紅。殿內的奴才都快嚇昏過去了,先不說皇帝九五之尊,從古至今誰敢扯著龍袍這樣嘶吼?就說景淵為人瑕疵必報,自尊心極強,被人這樣當眾羞辱,做出什麼事情都難以預測。
侍衛們立刻上前分開兩人。景軒為人和氣善良,對下人們都好,此刻隻有大太監張清寧是下人中官最大的,念著年輕親王平日的好,張清寧秉著可能掉腦袋的風險拚命磕頭,雙眼含淚。
“皇上,親王就是怒火攻心失了分寸,您千萬不要衝動啊……”
景淵站在原地巍然不動,景軒卻被扯走,他向後兩步跌在床前,看到麵色平靜似乎隻是沉睡的江時凝,隻覺得自己無用無力,嚎啕大哭起來。
皇帝眸色沉靜,和往常一樣麵色冰冷不苟一笑,他轉過頭,看了一下在床榻上沉眠的江氏,連嘴邊的肌肉都沒有抽動一下。
“將先皇身邊所有服侍的下人,杖斃。”他開口,一字一頓。字字透徹著徹骨的寒風。他注視著江時凝,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身體微晃,閉眼緩了緩,才低聲道,“太後病逝,宣禮部尚書覲見,與朕協商太後喪葬事宜。”
“嗻……”
注視著已然崩潰的景軒,景淵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他心神不寧,魂魄似乎都已經隨母親而去,這種狀態,隻能讓人瞧見他的脆弱,又如何能安撫住弟弟呢?
在景軒壓抑的哭聲當中,景淵拂袖離開景和宮。
他好想一直呆在這裏,想多看看兩眼母妃,他也想像是景軒那樣痛痛快快地哭,可是他不行。
他現在是皇帝。
江氏用生命換來了他現在的一切,哪怕心如刀割,他也決不讓人看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