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終於接近尾聲,一直跟著他的小太監此時也升為總管,低聲提醒他接下來的流程事項。可是景淵的心神早已不在此,飛向了後宮。他想去拜見他的瀟母妃,不,以後她便是地位最高貴尊崇的皇太後了。
想當初,皇帝是後宮罪妃所生,也是先帝在眾多子嗣中最不喜歡的那個兒子。如果不是當初的瀟嬪以失去聖寵為代價一力庇護,恐怕他早就在後宮那些妃嬪們的陰謀詭計中喪生了。
瀟皇貴妃原名江時凝,是南城知府江真的小女兒。從小生得膚如凝脂,螓首蛾眉,一顰一笑如同畫卷中的美人般楚楚動人。先帝一眼便看上了她,十七歲入宮,聖眷恩寵,無微不至。幾年的時間就升為嬪。隻不過可惜,瀟嬪第一次懷孕,卻因為其他妃子陷害導致滑胎,錯失了母憑子貴的晉升為妃的機會。
在那之後,瀟嬪偶然遇到了最不受寵的七皇子景淵,那時他才四歲。瀟嬪懇請皇帝將他賜予她撫養,氣得先皇一年未踏入瀟嬪的殿內。
兩年後,瀟嬪終於再得恩寵,生下九皇子景軒。
景淵曾經擔心過瀟嬪在生下自己的孩子之後冷落他,可是瀟嬪對他視如己出,將他當中自己的長子撫養,從不偏心,對他關愛有加。景軒那時還小,景淵卻親眼看著原本事事不爭不搶的瀟嬪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的安全而不得不武裝自己堅強起來。景淵知道自己不最受父皇喜愛,他隻能子憑母貴,而瀟嬪為了他的未來也幾乎豁出一切,一路跌宕坎坷地終於將他們二人都撫養長大。
終於,在先皇逝世的前一年,瀟嬪已經一路升為瀟皇貴妃,而景淵也已經長大成人。他天生的帝王命格與性子,步步為營,終於讓病重的先皇意識到大勢已去,不得不將他立為太子。景軒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親王——而且是眾多兄弟中,結局和待遇最好的一個。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景淵在掐算時間,這時後宮後妃們應該也參拜完皇太後了吧?他在想一會他去麵見母妃的時候,母妃該多麼驕傲自豪啊。他們終於挺過了那些艱難險阻、小人算計,成為了最後真正的贏家。
典禮一結束,景淵便命太監快點為他更衣,他簡直一刻都無法等待。
就在這時,景淵看到瀟母妃身邊的蘇葉姑姑神情蒼白地闖了進來,幾個侍衛硬是沒有攔住已經有些癲狂的女人。
“蘇葉姑姑,怎麼了?”景淵皺起眉毛讓其他人放她進來,“可是母妃有什麼吩咐?”
蘇葉姑姑腿部酸軟地跪在了景淵的麵前。
“皇、皇上……”她尖銳地哭泣道,“皇太後薨逝了——!”
一道驚雷猛地在景淵的腦中炸開,周圍人的聲音頓時消失不見。在大腦的一片空白中,他趕向後宮宮殿。
來到江時凝的景和宮內,隻見從正門到殿內跪了一排又一排哭泣顫抖的宮女和太監,景淵來到殿內,他看到江氏身穿皇太後的華貴長袍躺臥於床榻之上,皮膚仍然和十數年前那樣緊致白皙,可是那雙奪人神魄的漂亮眼睛卻再也無法睜開了。
“——母妃!”新皇悲愴地喚道。
他跪在床榻旁,跟隨而來的太監們趕緊也跟著跪趴下來。皇帝顫抖著伸出手,握住江氏修長纖細的手指,隻覺得掌心裏冰涼一片。
皇帝顫抖著,將自己臉頰抵在江時凝的手背上,一時間竟然因為巨大的震驚悲傷而失去了清明神智。這時才能夠隱約讓別人想起來,這個手段毒辣果敢的新皇其實還很年輕。
滿屋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都怕得要命。就在這時,前殿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太監的勸導聲。
“珝親王,使不得呀——”
皇帝身邊的下人聲音未落,身穿親王赤色長袍的景軒已經撩簾衝了進來。
“母妃、母妃!”
似是被景軒的聲音驚醒,景淵鬆開了江時凝的手,他站了起來,恢複了自己的高傲和平靜。那雙本來被悲傷覆蓋顯得有些蓄霧的眸子已經重回清明,仿佛剛剛那個在母親床邊難過的人不是他。
當景軒占據母親身前的位置跪在床邊的時候,景淵雙手背後,他微眯起眼睛,帶著威壓緩緩地掃向屋內眾人。
“貼身伺候太後的人呢?”他陰冷地說。
屋內抖成一團,就在這時,一個侍衛衝了進來,彎膝行禮,“皇上,奴才剛剛在後院抓到了一個可疑之人,經下人辨認,這人正是先皇身邊的宮女秋葵!”
皇帝未說話,身邊下跪的主管太監已經猛給眼神讓侍衛將人提過來。沒過一會,一個宮女便被撕扯著從門口抬著扔進殿內。
景淵自然認得先皇身邊的人,他那抿成薄線的嘴唇輕啟,“秋葵,你為何在太後殿內?”
宮女秋葵因為剛剛的掙紮已經散亂頭發,衣衫不整,她喘著氣,抬起眼,直視景淵,不僅不害怕,嘴角還有一絲亡命之徒的輕笑。
“皇上,您如此聰明,有些事情,您真的不覺得疑惑嗎?”此宮女已然知道自己活不過明天,她不哭不鬧,反而平靜異常,“先皇病重三年,一直不肯封您為太子,您以為,為何他在半年前回心轉意?”
景淵的眉毛瞬間皺緊。見狀,宮女快活地哈哈大笑起來。
“先皇告知瀟皇貴妃,想讓您登上太子之位,必須由她親自殉葬!”笑罷,她喃喃自語道,“從您冊封為太子那日起,皇貴妃日日由先皇監督服毒,直到今日病發……難道,您一點都不知情嗎?”
皇帝的大腦嗡地一聲轟鳴,與此同時,床榻邊已經滿臉淚水的珝親王雙眸睜大,他不敢相信地緩緩轉過頭。
“……你說什麼?母妃她——!”
秋葵看向景軒,她的那雙眸子很明顯已經恨透了江時凝和她的兒子們。
“是的,親王殿下。”她輕輕地說,“要怪,就怪你的親娘更愛他這個養子罷!”說完這句誅心的話之後,秋葵仰起頭,她喚道,“皇上,奴婢這就來找您複命!”
侍衛們要攔已經來不及了,宮女已經咬碎藏在舌下的藥丸,服毒自盡。
秋葵死後,整個景和宮一片死寂。奴才下人們跪在地上深埋自己的頭,連嚇得哽咽都不敢出聲。
所有人都見證過景淵是如何處理掉那一直與他敵對的另外三個皇子的,他的手段毒辣殘忍堪比先皇。人人都知唯有瀟皇貴妃才能治他,可是現在人已經逝世,又是被如此毒死的,哪怕景淵現在讓整個宮殿所有的奴才陪葬泄憤,都極其有可能。
這時,景軒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皇家的兒子再早熟,他也隻有十七歲,此刻竟然直接揮拳揍向景淵,然後扯住他的龍袍領子怒吼道,“景淵,你還我母妃!還我母妃!”
景淵文武雙全,竟然也未遮擋,硬生生抗下這拳,白皙的臉頰已經微微泛紅。殿內的奴才都快嚇昏過去了,先不說皇帝九五之尊,從古至今誰敢扯著龍袍這樣嘶吼?就說景淵為人瑕疵必報,自尊心極強,被人這樣當眾羞辱,做出什麼事情都難以預測。
侍衛們立刻上前分開兩人。景軒為人和氣善良,對下人們都好,此刻隻有大太監張清寧是下人中官最大的,念著年輕親王平日的好,張清寧秉著可能掉腦袋的風險拚命磕頭,雙眼含淚。
“皇上,親王就是怒火攻心失了分寸,您千萬不要衝動啊……”
景淵站在原地巍然不動,景軒卻被扯走,他向後兩步跌在床前,看到麵色平靜似乎隻是沉睡的江時凝,隻覺得自己無用無力,嚎啕大哭起來。
皇帝眸色沉靜,和往常一樣麵色冰冷不苟一笑,他轉過頭,看了一下在床榻上沉眠的江氏,連嘴邊的肌肉都沒有抽動一下。
“將先皇身邊所有服侍的下人,杖斃。”他開口,一字一頓。字字透徹著徹骨的寒風。他注視著江時凝,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身體微晃,閉眼緩了緩,才低聲道,“太後病逝,宣禮部尚書覲見,與朕協商太後喪葬事宜。”
“嗻……”
注視著已然崩潰的景軒,景淵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他心神不寧,魂魄似乎都已經隨母親而去,這種狀態,隻能讓人瞧見他的脆弱,又如何能安撫住弟弟呢?
在景軒壓抑的哭聲當中,景淵拂袖離開景和宮。
他好想一直呆在這裏,想多看看兩眼母妃,他也想像是景軒那樣痛痛快快地哭,可是他不行。
他現在是皇帝。
江氏用生命換來了他現在的一切,哪怕心如刀割,他也決不讓人看低了去。
江時凝還好,景軒原本側梳的很帥氣的發型都被她柔亂了,定製高端的西服也有了些褶皺。男人是不會帶梳子的,幸好江時凝的包裏什麼都有。
景軒整理好了西服,江時凝讓他坐下,給他梳頭發。景軒鼻尖一酸,有娘的感覺真好!
然後,他聽見娘說,“一會出去別叫我母妃啊娘啊媽啊之類的啊,再把人家嚇著了,再說我這麼年輕,你叫我名字就行。”
沒想到,他媽竟然拒絕在外麵當他媽。
來現代社會這麼多年,一遇到親媽就變成古代芯的景軒聽到她這麼說,都磕巴了,“可是這這這這……這是大不敬啊!”
“你怎麼比初灝厲還迂腐?得學會變通。”江時凝安慰道,“再說了,我們這一輩子又沒有血緣關係,你這麼胡亂說,讓人家怎麼想?”
景軒的重點立刻落在了敏感的某處。
“您怎麼知道?您見過先皇了?”
江時凝忽然想笑,這個稱呼好,雖然初灝厲又重生了,但是這麼念他,好像他又入土了。
她決定以後再見麵就用這個名字氣他。
“著什麼急,以後慢慢跟你說。”江時凝說,“去把現在這個公司骨幹員工和管理階層,以及其他所有在公司的藝人都叫上,讓他們都去那個會議室。”
“沒問題。”
景軒對於江時凝的使喚極其開心,上輩子她和景淵都把他當孩子,什麼事都不找他。這一世景淵不知道還在哪個犄角旮旯暈著呢,景軒樂不得多展現自己的行動力來證明自己,在母親麵前掙點麵子。
於是,目前整個凝露傳媒裏最火、又被龍騰‘爸爸’挖走的這位藝人顧昊天,原本和自己的新經紀人得意洋洋地坐在會議室裏等著汪副總的出現,沒想到副總沒先來,烏央烏央來了一撥人,而且什麼人都有。
有的人顧昊天還算認識,是公司裏的練習生,他還看到自己的老經紀人和其他幾個經紀人,幾乎都在瞪他。可是後麵來的又都是什麼人……?活動策劃部門的人來了,廣告營銷的、做公司網上運營的,甚至連程序員和門口前台小姐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