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絎一開始的確沒認出周惜琰,畢竟他隻見過對方一麵,還是匆匆一閃對方就躲開了,可大概是當時少年眼底泛紅以及神情悲涼的模樣觸動了他的神經,他後來偶爾想起過幾次,不明白對方當時為何會露出那種神情?
是對方受到了什麼打擊才會如此剛好被他看到,這才躲了?或者是看到他站在囚車裏是個可憐人同情他?
無論是哪一種,因為不解他就記著了。
可剛剛在朝堂之上,少年塗抹了臉,黝黑的皮膚變了大半個麵容,他一時間倒是沒想起。
此刻瞧著那雙幾乎一模一樣泛紅的眼,他才將這少年跟之前囚車經過茶樓下看到的少年竟是同一人。
他想到這少年當時的模樣,如果不是看到今日對方為他在堂上雄辯的模樣,他還真會以為是後者,那麼……這少年是真的為了他當時才露出那種神情?
顧雲絎望著周惜琰,心底湧上一股暖意,臘月的寒冬他此刻走出去還穿著單衣,卻不覺得冷,即使這少年可能是因為沈老才會如此,可今日的恩情他記下了。
周惜琰沒想到會被顧雲絎捕捉個正著,她迅速將手給放了下來,朝他點點頭,就往後退了退,跟在了沈老跟顧雲絎身後。
顧雲絎還攙扶著沈老也沒繼續看,直到到了馬車前,顧雲絎攙扶著沈老上了馬車,誰知沈老直接對他道:“你也上來吧,還有這位小兄弟,既然你是大理寺的人,也一起隨同先回沈府。”
沈老說完沒給兩人拒絕的機會,就將帷幕落下了。
周惜琰看顧雲絎沒動,知曉他是擔心自己同沈老一起會連累沈老的名聲,可人都帶出來了,早就一榮俱榮。
周惜琰幹脆先上了馬車,鑽進.去之前故意看他:“你還不上來?不是說要敬茶麼?沈老還等著你的茶。”
顧雲絎這才翻身上了馬車,隻是進.去之後才發現馬車並不大,沈老與少年坐在正前方,他在一旁落座,垂著眼,卻不知說什麼,他腦海裏閃過很多話,卻不知如何說起。
最後隻能端端正正坐在那裏,垂著眼,從周惜琰那個方向瞧著,一板一眼倒是古板得很。
這樣的顧雲絎與她記憶裏後來那兩年又不一樣,當時她剛進.去刑部大牢時,因著受到雙重打擊,一蹶不振,每一次都是這人用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讓她放寬心,這才是開始,以後牢獄中的生活隻會更難。
那時候為了開導她,這人幾乎把所有能將的趣事都說了,此刻瞧著反而沒了言語的顧雲絎,她心底一熱,卻又不便開口,隻能看向沈老。
沈老一直在等著顧雲絎開口,就算是開口求他也好幫他打通關係或者救他也罷,結果這後生當真是置生死於不顧,後者不如說是榆木疙瘩的好。
可瞧見周惜琰看過來,沈老歎息一聲,到底也心疼,卻也存了私心,三年前他的確是有私心的,連章相爺都不惜為了拉攏顧雲絎將自己的嫡女許配給對方,沈老自然也是心動的。
他沈家雖然根基穩,卻止不住曆經朝代太多,反而遭了皇上顧忌,他很清楚皇上的心思,也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他撐不住了,怕也是皇上動手的時候了。
而唯一能改變這種局麵的一個辦法,就是扶持他這苦命卻不得不犧牲困居皇宮的外孫女來成事。
隻要她繼承了大統,一切又都不一樣。
更何況,她也需要有人給她出主意有人扶持她,在他故了之後也不至於徹底無法自保。
他當年看中的人就是顧雲絎,雖然當時隻是一個狀元郎,可三年前周惜琰年紀也不大,剛好培養個幾年能用。
可他沒想到章相爺拉攏人不成,竟然使出那般卑劣的手段毀了他的名聲讓皇上在瓊林宴上厭棄了顧雲絎,直接給發派到一處荒涼地當縣令,而周惜琰更是被一個伴讀迷了眼,反而跟她母妃漸行漸遠。好在老天待他沈家不薄,三年後,事情竟然出現了轉機,這兩人再次碰到了,還是周惜琰親自求到他麵前,這就是注定的緣分啊。
沈老低咳一聲,終於開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聽說你這次來,是為了狀告一個知州?證據是不是沒了?”
顧雲絎猛地偏過頭去:“沈老?”
“就你這強脾氣,若真的還在,你還不跟章相爺直接死磕了?”也就章相爺不了解這人的脾氣,還以為對方掌控著那些證據,不敢冒然動手。
顧雲絎重新垂下眼,搖頭:“證據都沒了……”還差點深陷囹圄,他甚至都不知如何回去麵對邛平鎮的黎民百姓,還有無辜被害的徐哥一家,若是早知道……他絕不會冒然受邀過去,他以為就要到京了,徐哥找到他,聽說他要進京告禦狀,怕他把自己搭進.去,就跟他吵了一架勸他,結果卻反而害了徐哥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