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輩子,陸金蓮終於看懂了這鏡子上寫的是什麼,隻是他們成家二十七年,在她一個人的記憶裏,她已經當了他五十年的妻子,紅蠟已經泛白,他們的感情比這紅蠟還不如,見到連話都不說了。
陸金蓮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不知意味的笑容,用銀簪盤好頭發,再包上幹淨的白色帕子,最後換一身幹淨的衣服,才走出房間。
她們平時的穿著就是這樣,甭管老小,女的穿右衽鑲邊上衣,寬鬆鎖邊長褲,繡花淺口鞋子,白色頭帕,男人穿對襟上衣和鎖邊長褲,方口鞋子。衣服和鞋子全是黑、藍、紫、灰,褲子全是黑色,沒有一點暖色係的衣服。
這是民族傳統和特色,前世岑美玉穿的那些東西陸金蓮特別看不上眼,她沒少罵人,後來在新世界看多了,也就覺得正常了,她們的衝突,最大的原因就是觀念和立場的不同。
家裏的房子算是不錯,她嫁過來差不多二十年才蓋的,到現在也就七八年,還不算老。
和村裏所有的房子一樣,這是木、竹蓋成的二層小樓,他們家人多,蓋得寬些,除了廈欄還有曬台、廂房、閣樓。
樓下圈養家禽置放雜物,人的活動都是在樓上。堂上正中央是供奉各代祖宗的神龕,兩邊都是睡房,左邊是灶台和火塘,每個家庭的生活中心就是這個火塘,無論春夏秋冬,這都是人們的餐桌。
右邊擺著紡織工具,陸金蓮的阿爹是木匠,那是她的嫁妝。
“珠珠,珠珠,你在家嗎?”
農秀珠很少上山下地幹活,一般是在家裏做家務活帶侄子。陸金蓮叫了好幾聲還沒回應,不知道她帶著孩子去哪裏了。
灶台上放了一個小鋁盆,裏麵是滿滿的一盆南瓜塊,她又滿心複雜地揭開了還在灶台上的甑子,裏麵是小半桶苞穀雜大米的飯,飯還是溫的,太陽上去沒多少,看來家裏人出門還不久。
陸金蓮也不想什麼,拿起土黃色的陶碗把飯盛起來就開吃了,她現在餓得厲害,感覺胃都要抽抽了。
她昨天頭疼,喝小米粥的時候沒有那麼多感想,隔了十二年沒吃飯,這突然吃飯的感覺還是挺別扭的,尤其是這久違的苞穀飯,雖然味道不怎麼好,但卻是她吃了幾十年的東西。
做無拘無束的靈魂雖然好玩,但是和世間的一切事情都無緣,其實還是做人好點吧!
摸摸自己終於有飽腹感的肚子,陸金蓮感歎,還是做人好!然而下一刻收拾碗筷,看到光了的甑子和鋁盆的時候,她震驚了。
這三四個人的口糧,真的是她一個人吃完的?
讓她想想,她到底盛了幾碗飯來著,好像是四大碗,陸金蓮看著光禿禿的甑子,還有自己剛剛飽的肚子,這真是奇了怪了,她兩輩子都沒這麼能吃過。
如果是因為她剛回來,或者是一天沒吃飯才這麼能吃,那還能理解。畢竟在這個時代,平時吃一大碗苞穀飯已經很奢侈了,要是她以後的每一頓都要吃這麼多才能飽,那估計她就要出名了,這個家會活生生地被她吃垮掉。
這畫麵,想想就很可怕,最好不要是這樣的,不然她重生一趟,目標就要改為“該怎麼填飽我的胃?”,而不是“惡毒反派怎麼逆襲人生?”
疑惑又無奈地清洗好了東西,陸金蓮就沿著房子前麵的木樓梯下樓去,她回來兩天了,現在精神變好了,應該到外麵去轉轉。
不得不承認,在看到外麵的風景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有眷戀和懷念,還有無限的感慨。
從她六十三歲的時候癱了半邊身子,就再也沒有看過這個村寨。她從十八歲嫁到這裏來,這裏就是她的家,自認為沒有做過什麼大壞事,卻落得那樣一個下場,也是可悲,這一次,她不會再讓自己吃虧。
他們這裏的房子最是喜歡建在山腳下,他們家也不例外,房子的背後是一座石山,山腳下就是他們家的自留地,地裏種著很多東西。
山間全是峭壁,隻有最上麵長著稀疏卻高大的樹木,現在是秋天,有些樹葉已經泛黃,有些則是四季常青,這邊的冬天,有霜無雪,風景不會太過蕭瑟。
農家的房子地勢高,以後吃虧,現在卻是絕佳的好地盤。站在家門口就能俯瞰整個村子,村子人多地也廣,左右兩邊都是水庫,中間一條河流蜿蜒而過。
河的兩邊全是水田,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房屋就坐落在各個合適的地方,遠處有很多大山丘陵,隻要有土且不是森林的地方都種上了合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