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農秀珍提著熱水出去給農老圖洗腳,盆和熱水就這麼點,得一個一個來,家庭地位越高的越在前麵洗。
最後農秀珠在外麵洗腳的時候,很少和除農秀珍以外的女兒說話的農老圖突然出來了。
“阿珠,你怎麼跟你姐姐分開住了?”
“阿爹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了。”農秀珠覺得驚訝又有幾分不對,這事也不由她爹管啊,又不是男孩子。
黑暗中農老圖其實也很尷尬,但他不得不問。
“我就是問問為什麼,你阿姐說她自己睡著不太習慣,問了你又不告訴她為什麼。”
“阿娘都搬出來了,我就是想跟阿娘睡一間,阿姐巴不得我趕緊搬出來呢!”農秀珠撇撇嘴,眼神裏滿是憤恨。這爹就愛偏著別人,也不想想她和她阿娘受了多大委屈,剛知道事情沒幾天,她還沒緩過來。
“咳……”
農老圖輕咳一聲,其實農秀珍沒少在他麵前訴苦,他也不是真的是非不分,隻是侄女是無辜的,妻子和小女兒的做飯是過分了些,他不得不偏向這個可憐的侄女兒。
他答應過妹妹要把農秀珍當成自己親女兒疼,就不會委屈了她,而且那真是個乖孩子,受了委屈不訴苦的都是傻瓜。
“阿爹,你想說什麼就說唄!”
“你有沒有看見你阿姐的鞋子,都已經爛了。”
家裏的房子算是不錯,她嫁過來差不多二十年才蓋的,到現在也就七八年,還不算老。
和村裏所有的房子一樣,這是木、竹蓋成的二層小樓,他們家人多,蓋得寬些,除了廈欄還有曬台、廂房、閣樓。
樓下圈養家禽置放雜物,人的活動都是在樓上。堂上正中央是供奉各代祖宗的神龕,兩邊都是睡房,左邊是灶台和火塘,每個家庭的生活中心就是這個火塘,無論春夏秋冬,這都是人們的餐桌。
右邊擺著紡織工具,陸金蓮的阿爹是木匠,那是她的嫁妝。
“珠珠,珠珠,你在家嗎?”
農秀珠很少上山下地幹活,一般是在家裏做家務活帶侄子。陸金蓮叫了好幾聲還沒回應,不知道她帶著孩子去哪裏了。
灶台上放了一個小鋁盆,裏麵是滿滿的一盆南瓜塊,她又滿心複雜地揭開了還在灶台上的甑子,裏麵是小半桶苞穀雜大米的飯,飯還是溫的,太陽上去沒多少,看來家裏人出門還不久。
陸金蓮也不想什麼,拿起土黃色的陶碗把飯盛起來就開吃了,她現在餓得厲害,感覺胃都要抽抽了。
她昨天頭疼,喝小米粥的時候沒有那麼多感想,隔了十二年沒吃飯,這突然吃飯的感覺還是挺別扭的,尤其是這久違的苞穀飯,雖然味道不怎麼好,但卻是她吃了幾十年的東西。
做無拘無束的靈魂雖然好玩,但是和世間的一切事情都無緣,其實還是做人好點吧!
摸摸自己終於有飽腹感的肚子,陸金蓮感歎,還是做人好!然而下一刻收拾碗筷,看到光了的甑子和鋁盆的時候,她震驚了。
這三四個人的口糧,真的是她一個人吃完的?
讓她想想,她到底盛了幾碗飯來著,好像是四大碗,陸金蓮看著光禿禿的甑子,還有自己剛剛飽的肚子,這真是奇了怪了,她兩輩子都沒這麼能吃過。
如果是因為她剛回來,或者是一天沒吃飯才這麼能吃,那還能理解。畢竟在這個時代,平時吃一大碗苞穀飯已經很奢侈了,要是她以後的每一頓都要吃這麼多才能飽,那估計她就要出名了,這個家會活生生地被她吃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