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琰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後半夜的夢境如影隨形,她揉著眉心怔怔望著前方,如今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她轉過頭,精致奢華的寢殿與那間簡陋的牢房天壤之別,卻也將她與上輩子劃出一道鴻溝,她赤著腳下了床榻,站在那裏,眼底決然一片。

周惜琰從承福宮出去離開的時候並未見到沈貴妃,她知道母妃是想辦法去見外祖父了,她說的外祖父不一定信,可母妃卻是能借著在宮裏的便利,借以稍作提醒外祖父,至少母妃會先讓外祖父知曉溫將軍是章相爺的人,至少短期內這就足夠了。

沒有她這步棋,章家暫時還做不了什麼。

周惜琰從承福宮出去之後徑直去了禦書房,她昨晚歇在了母妃這裏,若是上輩子的自己歇了也就歇了,也不會多想,可她不多想不代表這座宮裏那個至高無上的男人不會多想。

她那個父皇,怕是會想多,畢竟她昨日是先回了一趟沈府又去了承福宮,怕那人會覺得是不是外祖父讓她替他傳達什麼給母妃。

那人多疑、猜忌,又自私冷酷,重生回來,她再也不會將那人當做父皇,而是一個敵人。

周惜琰過去的時候剛好下早朝,她先等在禦書房那裏,從出現在那裏,她眉眼底都帶著少年人該有的意氣,還多了幾分喜氣。畢竟昨日她才被封為琰王,還賜了府邸,正是最得意的時候。

周帝回來時身後跟著章相爺,兩人一前一後,章相爺在稟著什麼,周帝眉眼舒展,顯然對章相爺的提議很滿意。

周惜琰也不著急,後來兩年她在獄中一直在想,她怎麼就沒看出周帝的狼子野心呢?

那是因為周帝演戲演得怕是連他自己都信了,在眾多皇子中,他最疼愛的就是她這個七皇子。

既然作為最受寵的皇子,自然是要特別對待,即使是章相爺,也要往後。

周帝果然一眼就看到周惜琰,人未到先笑了:“怎麼這會兒過來了?新府邸可還滿意?”

周惜琰快走幾步,拱手行了一個大禮,平日淡然的目光帶著光,激動的唇緊抿眉眼都是克製不住的濡慕與敬佩:“父皇好生厲害,那府邸很好,兒臣很歡喜。”

周帝爽朗地笑出聲,扶著周惜琰的手臂將她虛虛扶了起來:“你我父子哪需這種客套,既是喜歡那朕也放心了。省得你母妃整日念叨著你年紀不小了,也是到了該選妃大婚的時候了,朕這耳朵啊……都快起繭子了。”

周帝將周惜琰扶起之後就沒鬆開,在外人看來,兩父子很是親近。

周惜琰在周帝碰到她的一瞬間差點沒克製住甩開,她斂下眼壓製住了,裝作很是赧然的模樣,少年撇了眼,卻又不知說什麼,幹脆偏過頭。

周帝帶著周惜琰踏進禦書房,看到這一幕笑得更大聲:“你啊,這還不好意思了,章相你瞧瞧,這臉皮薄的,哈哈。”

章相爺像是長輩般也笑了笑:“七殿下的確是到年紀了,也是該準備準備了……”

他這話是順著周帝說的,畢竟作為周帝最上心的皇子,自己疼愛的皇子大婚可是大事,章相爺自然是怕周帝覺得他不上心。

可周惜琰卻分明感覺到周帝握著她手腕的手僵了僵,不動聲色地繼續拉著她往禦案前,若不是周惜琰一直注意著周帝的舉動,怕是還會以為是錯覺。

可她知道不是,章相爺背地裏算計沈家,一直以為皇上是更偏袒沈家一些,其實不然,周帝既然存了別的心思,不過是表麵父子,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真的給她選一門好婚事來給沈家如虎添翼?

周帝也不過是隨口說說,可章相爺這句明顯恭維的話聽在周帝耳邊,可就不那麼舒坦了。

章相爺這可是拍馬屁卻踢到了鐵板。

周惜琰嘴角彎了彎,不動聲色跟上前,像是一個乖巧懂事的皇子,卻也不多話,她性子本就冷,周帝也早就習慣,也沒覺得有什麼。

章相爺看周帝落座,餘光不經意看了眼周惜琰,想到昨晚上溫將軍稟告上來的事,想在周惜琰開口之前開口:“皇上,老臣……”

周帝卻像是沒聽到章相爺的話,偏頭看向周惜琰:“皇兒怎麼這會兒過來了?聽說你昨晚歇在你母妃那裏了?怎麼,不跟你母妃鬧別扭了?”

“父皇——”周惜琰故意拖長了嗓音像是不好意思,看了眼章相爺,“還有相爺在呢。兒臣哪裏跟母妃鬧脾氣,兒臣不是小孩子了。這不是昨個兒高興麼,父皇您賞賜了兒臣府邸,兒臣立刻就去瞧了,很是滿意,剛好遇到溫二哥,就一起吃了茶水。後來就想著這是兒臣要出宮建府的府邸,是父皇精心為兒臣挑選的,兒臣就忍不住想一展拳腳親自來建,可兒臣又不懂,就想到溫二哥不是在工部的都水司,就向溫二哥討了個剛調上來閑賦的主事。這不是時辰完了,就帶去讓外祖父給監督著先畫個草稿,外祖父這不是聽說我多日沒見母妃……就催了我幾句,兒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