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在刑部為官多年,見慣了很多案子,有的人衣冠楚楚內裏卻男盜女娼,有的人麵露凶相卻內心純善,隻觀容貌並不能分辨此人好壞。
李尚書打消這心思,繼續拍了驚堂木,頓時大堂內再次傳來咚咚咚的聲響。
顧雲絎靜靜瞧著李尚書,他知道自己入了這刑部,怕是不會活著走出去。
章相爺是李尚書的恩師,怕是在他這樁案子開審之前,章相爺已經將所有的罪證、人證、物證都準備妥當遞交上去,他的這個案子是個死結,沒有生路。
即使有那麼一條,以章相爺的心狠手辣,怕也不會留下活路。
他隻恨自己輕敵,他想過從筇平鎮這一路進京告禦狀怕是性命堪憂,可他怎麼沒想到堂堂一個相爺竟然為了一己之私,竟能枉顧這麼多人命於不顧,隻為了保住一個知州,竟然用這麼多人的性命來陷害他。
顧雲絎知道自己怕是已無生路,更何況,當時帶來的證據也都在那場大火中燒毀,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在這開審中,麵對這麼多百姓,為邛平鎮、為那裏受苦受難的百姓以及枉死的徐哥一家鳴不平,以血死諫,他相信至少今日的事鬧大會傳到皇帝耳中。
顧雲絎下了決定,他這才緩緩開口:“下官顧雲絎,乃邛平鎮縣令。”
隨著顧雲絎這一聲,有傳聲的一並傳到刑部外的百姓耳中。
百姓來瞧熱鬧之前是聽說京外出了很大的滅門案,凶手心狠手辣,他們想瞧一瞧這人到底是何模樣,當看到顧雲絎走出來的時候原本還以為正主沒出來,結果就出來他一個,正疑惑著,難道這位就是那個凶徒?
還沒等眾人感慨完知人知麵不知心,就聽到顧雲絎這一句,頓時百姓傻眼了:竟是個官?不是吧?
眾人七嘴八舌開始說了起來,是不是搞錯了?那可是縣令啊,是個官啊,怎麼可能會殺人啊?
在他們心目中,那可是皇上任命的,那可是青天大老爺,為民伸冤的,怎麼結果成了殺人犯?
眾人七嘴八舌,這時不知誰突然咦了聲:“我怎麼聽著這凶徒的名字這麼耳熟?還有這模樣……也有些眼熟啊。”
隨著這人這一句,眾人再看過去,不過此時顧雲絎已經背過身去,也瞧不見了,自然也無從分辨。
可這名字卻被提及,加上縣令……
有誰突然想起什麼,“說起來可能不知道是不是我記錯了,我怎麼覺得這名字跟五十一年的那位年少成名的狀元郎一個名字啊?當年狀元郎好像就叫顧雲絎來著?那時遊街的時候多少人被那張俊臉迷倒了,結果……沒多久卻出京當了一個縣令。這兩點都對上了……這不會真的就是那位狀元郎吧?”
隨著這一句,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不會吧……”
堂下的顧雲絎卻站得筆直,隨著李尚書再次一拍驚堂木:“爾等所犯何罪?還不一一招來?”
顧雲絎凜然而視:“下官無罪。”
這四個字一出,傳到外麵頓時沸騰了……
李尚書也沒想到這人還真敢說,證據確鑿的事,他紅口白牙還真敢一口否定,瞧著外麵猜出顧雲絎身份也開始產生動搖,立刻拍了幾下驚堂木:“大膽!你縱火殺人滅徐家七口人,如今證據確鑿,你還說自己無罪?來人,給本官先仗責二十!看他是招還是不招!”
說罷,直接扔下去一枚令牌。
顧雲絎麵無表情,無視朝他走近的衙役,一雙沉冷的眸仁定定落在李尚書身上,不知為何看得李尚書莫名心裏一激靈,就看到這顧雲絎突然道:“下官願說。”
李尚書鬆了口氣,卻沒聽出顧雲絎開口的是說而非招:“那還不快從實招來。”
周惜琰瞧著顧雲絎卻是攥緊了手,她知道顧雲絎想做什麼,雖然在獄中顧雲絎很少說他自己的事,可待了這麼久她還是知曉一二。
也知道這次開審雖然證據確鑿,可顧雲絎死不認罪,反而在李尚書讓他招供時,明著是招,實則是朗聲當著所有百姓的麵將他這次所來的目的,以及那位他要告的知州包括章相爺與之同流合汙的事都說了出來。
李尚書當時大怒讓人仗責,即使被一棍棍打下去,卻絲毫沒有讓顧雲絎的聲音低下來,他一次次重複著那些事,那些話,直到最後李尚書讓人堵了他的嘴,直到被打得血肉模糊……
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使沒有證據,因為這一鬧,這一幕震驚了所有人,李尚書為了平民疑,不敢隨便定罪。
加上後來隗運等一幹人證死了死無對證,顧雲絎沒被判下來,卻也無法脫罪,就那麼關在大牢,無法自由。
作為代價,顧雲絎在這場堂審中被打得血肉模糊差點死在牢中,可他還是命大活了下來,可即使這樣,很快這些事卻也被壓下來,被章相爺用別的證據流言壓下來,一開始還有人念叨,可後來隨著時間推移,除了顧雲絎這個無辜被關在刑部的“罪人”,再無人提及。
直到離此刻四年後她入了獄,在獄中遇到了顧雲絎,她才知曉京中曾經發生過這麼一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