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帶著這人暢通無阻進了大堂,百姓這才回過神般,立刻看了過去。
李尚書皺眉瞧著這新進來的人:“這就是……原告?”
洪大人抬抬下巴,那人立刻哭嚎一聲:“大人——還望為下官做主啊。”
原本李尚書還在出神,就聽到這麼一句“下官”,愣住了:“你……又是何人?”
顧雲絎原本一直站在那裏不動如山,看也未看身邊的人一眼,還以為這又是章相爺找人陷害他的,可等聽到耳熟的聲音,猛地偏頭看了去,等對上那張麵熟的臉,顧雲絎沉靜如水的瞳仁裏迸射出一抹冷戾:“是你!”
來人嚇得一抖,立刻往一旁站了站,生怕顧雲絎會撲過來。
顧雲絎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導致腳上的鎖鏈嘩啦啦響,被衙役迅速上前給控製住了。
顧雲雲眼底翻滾著血意,咬牙切齒。
來人立刻垂眼,快速道:“大人,下官隗運,原是京外柳水鎮縣衙的主簿,如今是工部都水司的主事,下官要狀告邛平鎮的縣令顧雲絎,他先是害人性命不夠又想殺人滅口,他要殺我滅口啊,下官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還望大人給下官一個交代。”
顧雲絎聽著這瘋言瘋語,隻覺得一股怒意上湧,卻又覺得悲涼,這裏是刑部,天子腳下,可他堂堂一個七品縣令都能被如此隨意詆毀,更何況是下麵這麼多的黎民百姓,過往那些刑獄又有多少無辜的冤魂。
他隻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將這些賊子一一……
周惜琰望著顧雲絎眼底悲涼,心裏也忍不住揪了起來。
她沒見過顧雲絎這模樣,至少此刻的他還沒被耗盡所有的精神,至少他還會怒還會氣,可之後顧雲絎被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他瞧著這髒汙的塵世,有冤無處伸,有仇不能刃。
李尚書卻是聽得一愣,“你就是隗運?可不是說你失蹤了?”
李尚書以為自己記錯了,迅速讓人將卷宗拿過來,嘩啦啦翻看幾頁之後,最後落在一處,等瞧見那人證之一,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你……”這是怎麼回事?
他昨晚上審理卷宗,要將一幹人證都尋到場,卻發現本來跟著來的人證都不見了,其中就包括這個隗運,好在之前的畫押指證還在,可沒想到今日對方自己過來了,還要告顧雲絎要殺他滅口?滅什麼口?
他之前不是指認顧雲絎放火殺了徐家七口麼?
顧雲絎這一路可都被關著,他怎麼殺他?
李尚書一拍驚堂木:“隗運,本官且問你,之前在柳水鎮可是你指認這顧雲絎殺徐家七口泄憤之後還一把火燒了徐家?”
隗運帶著頭:“是下官。”
李尚書:“既是如此,你為何好端端的從柳水鎮成了這都水司的主事?你不應該一起隨同一幹人證被押送進京嗎?”
周惜琰多看了李尚書一眼,看來這李尚書還不算真的昏庸,至少重點終於抓住了,這是他們一早就讓隗運這般說的,是為了將兩樁案子並到一起,既然被告都是顧雲絎,隻有兩樁案子合並了,洪大人這邊才好插手。
隗運按照約定的直接道:“下官的確是隨一幹人證來了,可沒想到這顧雲絎竟然不知從何處買通了殺手,竟是要殺下官,下官這是死裏逃生啊。”
李尚書:“你說顧雲絎買.凶.殺.人,可有證據?”
隗運道:“有啊,下官有人證。”
李尚書逼問:“那人證呢?”
隗運理所當然道:“都在大理寺看守著呢。”
李尚書聽到大理寺三個字,終於回過神來,想起來一開始就坐在那裏的洪大人,“這個,洪大人,你看能不能行個方便,將這原告說的人證調用一番?”
一直都笑眯眯穩如泰山的洪大人朝李尚書看去,笑了,就在李尚書覺得大家都是同僚肯定沒問題的時候,洪大人道:“不能。”
李尚書:“…………”
顧雲絎在一旁一直像看一場鬧劇般瞧著,此刻目光朝洪大人看去,不知想到什麼,眯起眼,沒有再開口。
他突然有些看不清楚這局勢了,他一開始以為這洪大人是來看戲的,隨後這隗運的到來讓他以為這裏的兩人都是官官相護同流合汙,可等隗運說完狀告他的話,他卻拿不準了。
隗運這番狀告的話,漏洞百出,更像是故意……攪亂一灘渾水,讓這件案子更渾濁,直到大家都惹了一身腥,誰也無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