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晨無奈,也隻得歎了口氣。幼子是他們夫妻二人的心尖肉,也是最痛楚的地方。按照現在的樣子來看,他們夫妻二人說不得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一天呢。
繆姝彤出言問道:“要不然我們給文箏過繼一個孩子,養在他的膝下,免得日後我們兩個走了,文箏沒人照顧,你看怎麼樣?”
張思晨一甩袖子說道:“夫人你糊塗啊!你以為過繼是什麼好事情嗎?你以為我們老家那些張氏族人是什麼好鳥嗎?絕不可能給你過繼一個好孩子過來的。
若是不過繼,日後文箏還可以跟著雅瑩夫婦過日子,由他姐姐名正言順的照顧他。雅瑩和毛豆都是好孩子,必定不會苛待文箏的。可是若是過繼了一個孩子,雅瑩和毛豆再想要照顧文箏就顯得名不正言不順了,到時候文箏怎麼被他那名義上的‘繼子’折騰都不知道呢。
文箏是我們夫婦二人的心頭肉,我們如何能夠舍得?所以過繼的話日後夫人你也不必再提了。”
張思晨幼年時就和母親在村子裏過夠了苦日子,受夠了族人的欺壓和磋磨,深知自己那些族人的品性,因此一點兒都不敢放心,絕不肯給他們一丁點兒的可趁之機。
繆姝彤問道:“就不能過繼雅瑩和毛豆的孩子給文箏膝下養著嗎?我看都是好孩子啊?而且我私下問過雅瑩的意思,她說他和毛豆孩子多,可以在名義上過繼一個給文箏,跟文箏姓張,但是孩子還是他們兩口子膝下,日後將文箏接過去,讓那個孩子孝敬文箏,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張思晨一愣,有些心動,思索了一下方案的可行性。可是他心中還是有隱憂,自己那些族人都不是易與之輩,若是真的開了一個給兒子過繼人的口子,日後失態的發展恐怕不是他們能夠控製的。他若是在世一天還好,便是妻子這些年來也有了硬氣的性子,不至於受族人轄製。可是若是他們兩口子過世的一天,子女如何能拚得過他們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呢?
於是張思晨還是搖頭歎氣,說道:“夫人,這樣做固然是我們所喜歡的,但是鄉下張氏族人那裏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利益,他們如何能夠罷休?你沒有在我老家生活過,這些年來我在朝堂上混得好,他們也不敢給你什麼臉色看,你是不知道他們的真實嘴臉。
未免日後出什麼幺蛾子,讓文箏受苦,還是熄了給文箏過繼孩子的心思吧。”
張思晨雖然也很想自己能有一個後人,自己這一脈的香火日後可以傳承。可是在他看來,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都抵不過兒女們的幸福重要。若是沒有妨害,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有也很好,但若是有威脅到兒女幸福的可能性,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沒了也就沒了吧。
繆姝彤聞言也隻能熄了這個心思,其實她以前很恨張思晨,覺得文箏和張思晨無後就無後了,她也沒有什麼想不開的。可是年紀大了之後,得了張思晨幾分真心相待,便又有了這些心思,總不忍心讓自己丈夫無後。
可是既然張思晨都這麼說了,她也就熄了這個心思,一心和張思晨過日子了。
兩年之後,張思晨也滿了六十歲,上了奏折致仕了。
他們夫妻二人沒有選擇像蔡思瑾夫婦一樣遊曆大晏,而是收拾包袱帶著兒子張文箏回了平江縣老家,同時並未選擇居住在張思晨的老家,而是居住到蔡家村之中。張思晨本來就對張氏家族沒有什麼歸屬感,老了之後更不願意委屈自己去和那些不願意見的族人虛以委言。
在張思晨的記憶中,在張家村的生活都是愁苦的、悲憤的,也隻有當時到蔡氏族學求學的時候得到了一些溫暖。當時夫子蔡仲邇對他他偏愛,師兄蔡思瑾以及其他同窗們對他釋放的善意(?)才讓他覺得幸福,所以他現在落葉歸根也隻想回蔡家村,不想回張家村。
張思晨在蔡氏族學之中做了一個夫子,開始教導其他年輕的學子。蔡仲邇夫婦不願意和蔡思瑾夫婦一樣四處遊曆,他們也選擇了回蔡家村一同經營蔡氏族學。因此張思晨的到來讓蔡仲邇歡喜不已。
蔡氏族學本來就被蔡仲邇經營得不錯,如今有了張思晨這個“前狀元”“前禮部尚書”的加入,更是聲明暴漲,立馬成了大晏屈指可數的有名書院。
繆姝彤就做了一個村婦,為丈夫孩子洗手作羹湯,夫婦二人養著兒子。
他們的兒子張文箏時年二十九歲了,還是沒能斷了湯藥,便是媳婦兒也沒有娶一個。
兒子身體狀況這麼差,便是成親了也留不了一個後,況且隨時看著都會沒命的樣子,他們如何願意禍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在他還是吏部尚書的時候,也有不少人願意舍了女兒的幸福與他結親。可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他又如何看得上,又如何敢放在文箏身邊呢?百年之後,若是張文箏沒有媳婦兒,自然可以跟著姐姐過日子,女兒女婿的品性他是相信的。但要是有了媳婦兒,姐姐如何能做的了他的主?他的兒子文箏還不是隻能受苦?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他和老妻養著兒子,一家三口誰也不會嫌棄誰,高高興興在一起過日子。
張思晨是一個最聰明最理智最現實的人,便是年紀大了、老了,也絕不會就此變成一個糊塗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