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熙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韓爽, 緩了兩秒鍾後, 她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背上還紮著針,床邊的點滴架上掛著的那個輸液袋中還剩下小半袋透明液體, 上麵貼著的標簽是葡萄糖注射液。
“我怎麼了?”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暈倒前的事情,“低血糖麼?”
韓爽猶豫了一下:“你懷孕了。”
顧文熙像是在猝不及防間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呆若木雞地看著韓爽,抖著嗓子問:“你、你再說一遍?”
韓爽又重複了一遍:“你懷孕了,四周。”
這個消息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瞬間就把顧文熙擊潰了,連日以來積壓在心頭的負麵情緒如火山爆發一樣勢不可擋的在她心裏爆發了,然後她忍無可忍的哭了,哭得渾身幾乎都在抽搐,像個孩子一樣脆弱無助。
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懷孕呢?
韓爽歎了口氣:“四周, 應該是智衡的孩子。”
顧文熙如遭雷擊,“應該”兩個字狠狠地刺激到了她, 怒不可得瞪著韓爽。
韓爽麵不改色地看著她, 道:“你要習慣,無論你有沒有跟季小唐上過床, 別人都會以為你們上過。”
顧文熙呆住了,很長時間後才緩緩回神, 深吸了一口氣, 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拔掉了手上的針頭。韓爽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等顧文熙穿好鞋準備從床上站起來的時候,她突然問了一句:“你要打掉這個孩子麼?”
顧文熙冷笑了一下,喊著淚說道:“不然呢?生個畸形麼?”她吃了避孕藥,還抽了那麼多煙,怎麼可能對孩子沒影響?
韓爽沉默了,少頃後,她開口:“那我建議你做手術的時候別打麻藥,不然醫生刮宮的時候下手沒輕重,你的子宮壁會被刮得很薄。”
顧文熙突然明白了什麼,驚訝又心疼地看著韓爽。
韓爽苦笑了一下,眼眶瞬間就濕了,極力壓抑著哽咽說道:“三年,我為他打過三個孩子,我的子宮壁已經很薄了,以後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顧文熙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疼的她幾乎喘不上氣,再次落淚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人都是肉長的,但是特情卻是鐵打的。從踏上這條路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經曆一次一次的跌撞,知道疼麼?疼;能看出來麼?不能,所有的苦累和委屈都隻能埋在自己心裏。
顧文熙突然就理解了韓爽的叛變,因為太痛苦,太難熬了,就像是陷入了澡澤,越想掙脫就陷得越深,陷得越深就越想掙脫,可無論怎麼掙紮,最後還是擺脫不了滅頂之災。她說的沒錯,她原本應該有自己的人生,卻隻因為跟她長得像而被特情處選中,一輩子就這樣毀了。
韓爽歎了口氣,嗓音嘶啞的啟唇:“我不光在季小唐眼中是個替身,在組織看來,我也是你的替身,你的任務失敗了,我卻要替你走完更加艱難的那條路,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麼?
我上大學的時候,也有自己的男朋友,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我們還商量好畢業就要結婚,後來我因為和你長得像,就被特情處招走了,然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再後來我接受了半年的訓練,被送到了季小唐身邊,剛開始的時候我很抵觸他,他在我看來就是個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務,但是他對我很好,甚至可以在冬天的時候用肚子位我暖腳,然後我就慢慢的愛上了他,我覺得他也很愛我,但是在我們倆第一次上床的時候,情到深處,他竟然喊了你的名字。
兩年前,他創造了‘消愁’,後來他就對‘消愁’上癮了,但我知道他不是因為生理因素上癮,而是心理,他每次吸食‘消愁’後,都會開心的像個孩子,因為在他的幻想中,你回來了,你們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時候袁浩坤還沒死,他也不知道你是臥底,我聽他吸毒時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熙熙,我帶你走吧’。他很愛你,他真的很愛你,他從來都沒有愛過我,他愛的隻有你。”
顧文熙一直在流淚,她已經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麼感覺了,她隻知道,自己的心很疼,她都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心疼誰,是韓爽?小唐?智衡?還是她的孩子?
“你不用為我哭,也不用為季小唐哭,我不會再繼續背叛組織,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會繼續恨你。”韓爽語氣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你對季小唐還有感情,但你對他已經不是愛情了,是愧疚和羈絆,並且這種愧疚和羈絆,會伴隨你終生。我祝福你能和智衡白頭到老,也詛咒你一輩子也忘不了季小唐。”
……
在人流室門外排隊等手術的時候,顧文熙很緊張,惶惶不安的抱著胳膊靠在安全通道旁邊的牆壁上,根本不敢接近手術室。
她覺得自己應該把這個孩子打掉,因為她現在根本沒條件生孩子,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更重要的是,她沒把握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習慣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但是一想到這是她和智衡的孩子,現在就生長在她的肚子裏,她就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