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語調沒什麼起伏,似乎連聲音都大變樣了,帶著絲絲冰涼的意味,像是峽穀裏的泉水一般。
“唔。”蕭瑾瑜上下打量了一眼他,才道:“沒什麼不好的,反正都是你嘛,這樣變一變,反而有些新鮮感。”
她看著全身都透著生人勿進狀態的男人,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眼角眉梢都帶著曖昧的笑意。
溫柔的齊溫平當然好,跟他相處很舒服,處處妥帖,一個眼神他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是這樣的齊溫平,也透著一種刺激感,像是有什麼禁忌一般,偶爾粗魯的對待也別有一番風味。
“我穿這身,跟今日我們玩兒的遊戲有關。”他沉聲道。
還不等蕭瑾瑜問出口,齊溫平便揮揮手,讓身邊這些丫鬟去外屋待著。
反正對於裏屋發生什麼事情,她們也能隱約聽到,所以不用怕郡主被輕薄了。
蕭瑾瑜就這麼站著,先用手試了一下水溫,才將他的頭發全部按進水裏。
她的動作倒是顯得小心翼翼的,雖然因為不熟練,經常把水淋進他的脖子裏,但好歹洗頭發不是什麼技術活,讓頭皮和發絲充分濕潤之後,就用木槿葉的汁液淋上去,仔細地揉搓。
她來之前特地跟如意她們請教了,知道不能用指甲抓,而是用指腹輕輕柔柔地按著。
齊溫平閉著眼睛,從一開始布巾的水灌進他脖頸裏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明明是想謀福利的,結果給自己挖了個坑,反而弄得像是懲罰。
結果當她給自己揉搓頭皮的時候,力道恰到好處,甚至還特地找了幾個穴位按一按,就她這麼瞎摸索一通,倒是讓齊溫平覺得很舒服,哪怕脖子裏濕漉漉一團,依然很難受,此刻卻也完全沉浸在這揉捏的舒服之中。
“你把指甲剪了嗎?”他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像蕭瑾瑜這種養尊處優的世家貴女,都會留著稍長的指甲,然後修剪整齊,用鳳仙花汁染成紅色。
此刻她雖然用的是指腹給他搓揉,卻沒有任何被指甲刮到的感覺,明顯是她剪短了,否則那麼長的指甲,不可能一下都蹭不到。
“對啊,我為了今日出門,昨兒特地剛染的蔻丹。不過要幫你洗頭,指甲抓人可疼了,那麼長也不好動作,倒不如剪了利落。”她脆生生地道,並沒有特別邀功的意思,甚至還不時把玩一下他的發尾。
上回她已經摸到了,但是這一次她能摸個夠,從發根摸到發尾,男人黑亮的頭發抓在掌心裏,又不時插-於指縫間,這完全就是新奇的體驗,比她搜羅今年最新款式的釵環,還讓她樂此不疲。
齊溫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麼,之後便抬起手慢慢地摸索著抓住了她的手臂,輕聲道:“別洗了,我自己來吧。怪我沒想到指甲這一茬。”
蕭瑾瑜掙開他的手掌,不僅沒停下來,反而洗得更帶勁了。
“這有什麼,都已經剪了,況且是我自願的,千金難買我高興。說好了幫你洗頭發的,我就要說到做到!”她邊說還邊哼上了小曲。
齊溫平丟開手,隨她去了,不過聽著她的話,倒是輕笑出聲道:“我還以為瑾瑜會想辦法耍賴呢。”
“對別人我想耍賴就耍賴,他們也不能對我怎麼著。但是對你不行啊,你當著那些小娘子的麵兒,如此給我臉麵,我願意幫你洗頭發。況且你頭發又軟又好摸,跟你的性格一樣,溫柔又軟和。”
她話音剛落,手捧著幾縷頭發,另一隻手又慢慢地從發根摸到發尾,還搓了搓,跟揉小狗似的。
頭皮是最敏感的,她這麼悉悉索索的動作,倒是讓他整個人都僵了一下,身上好像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特別是當他安靜地去感受她的撫摸時,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更讓他陌生又新奇。
“我的性格可一點都不軟和。”他反駁了一句。
要是蕭瑾瑜知道他是誰,估計得氣得當場跟他拚命了,何來性子溫柔一說。
“胡說,你是我見過的人裏麵,性子最好的人了。要不然我怎麼會看上你,不許你這麼妄自菲薄!”
她邊說邊鬆開他的頭發,拿起一旁的水瓢舀水給他衝洗。
齊溫平又開始遭罪了,蕭瑾瑜果然隻會搓頭發,衝洗這一個步驟簡直就是災難級別的,搞得跟潑水節似的,那水不停地往他脖子裏灌,連上衣都濕了一大片。
最後好不容易才洗完,蕭瑾瑜給他擦頭發的時候,完全是一副玩耍的模樣。
她手裏抓著一塊幹布巾,將他的頭發弄成各種造型。
“溫平,你看有隻鳥在你頭上哎。”
因為頭發是濕的,所以比較好弄成型,她玩心大起,一會兒擺個小鳥,一會兒又弄個美人照鏡子,偶爾還弄到前麵給他瞧瞧,反正他沒看出什麼形狀來,隻是她瞎弄一通。
最後她才將他的頭發給擦幹,拿著桃木梳一遍又一遍地給他梳頭發。
齊溫平的發質真的很柔軟,讓她有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況且洗完頭之後的他,看見她被剪得幾乎光禿禿的指甲,心裏似乎湧出幾分愧疚,任由蕭瑾瑜把玩他的發絲。
直到她笨拙地給他梳了個發髻,還用發帶綁了起來,實際上有些歪,還是齊溫平自己對著銅鏡調整了一下,不然肯定都不能出門見人的。
“結束了?”
“嗯,我忙活了這麼久,身上都出汗了。”她衝他點頭。
齊溫平從善如流道:“辛苦瑾瑜了。我要換衣裳了,你先去外屋坐坐?”
蕭瑾瑜這才發現,他渾身濕漉漉的,特別是上半身,基本上沒幾塊幹的地方,濕衣裳穿在身上,肯定是極其難受的,他竟然一直忍到現在才說。
“你要穿哪件?我給你找。”她立刻奔到櫥櫃前,似乎想開他的箱籠,但是又猛地停住了,直勾勾地看向他,分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齊溫平挑了挑眉頭,這蕭瑾瑜竟然也有多考慮幾分的時候。
“我自己來吧,現在不大方便,若是讓王爺知道了,得心疼你的。”
他幾句話把她勸出去了,衣裳還沒換完,便傳來了敲門聲。
外門並沒有關,就是為了讓他倆避嫌的,開著門告訴其他人,他們在屋裏並沒有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怎麼來了?”
因此蕭瑾瑜一眼就能看到來者是誰。
“我等不及啊,齊大哥做的飯還有我的功勞呢。本來做好之後說了各自收拾一下就去吃飯,哪曉得瑾瑜姐你來了,我也不是那種沒眼色的人,就乖乖的在屋裏等著啊。可是我都等得快睡著了,你倆還沒動靜,我就來催了啊。”
陸少亭略帶急迫的聲音傳過來,四下掃了一圈,卻並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齊大哥呢?”
“在裏屋換衣服呢,稍微等等。”蕭瑾瑜撇了撇嘴。
“換衣服?”陸少亭遲疑地複述了一遍,目光在她的身上遊移,似乎在尋找什麼疑點。
後來視線停留在她滿是折痕的廣袖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驚詫道:“瑾瑜姐,你們不會是——”
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問道:“幹壞事兒了吧?”
陸少亭雖然少年氣重,自己沒開竅,但是他出門在外,白雯擔心他在女人方麵拎不清,也曾讓蕭榮對他耳提麵命過,因此男女之間的事情,他還是有個大概認知的。
他越看越不對勁,蕭瑾瑜這一身華服,最禁不得折騰,仔細看過去,不止兩條衣袖有很多折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過一樣,她的前襟似乎也帶著幾分水印,有一小塊濕漉漉的,怎麼看怎麼可疑。
再一聯想,她進屋也挺久了,齊溫平現在還留在裏屋換衣裳,這不會是……
“我的姐姐哎,你咋這樣呢。快跟我出去說!”他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就要往外拖。
陸少亭自己是習武的,因此對習武之人的走路姿勢十分熟悉,今日他一瞧見齊溫平,就察覺到他的武藝不低,習武之人都是耳聰目明的,他此刻好多話壓在心底不好當麵說,一旦說了裏屋內的齊溫平肯定也能聽見。
“幹什麼幹什麼?我們沒幹壞事啊……”她還在掙紮,但是無奈這個傻弟弟腦瓜子不好使,力氣倒是有一把,不管她情不情願,還是被拖出去了。
“究竟什麼事兒啊?”她被他拽出門,甩開他的手,不耐煩地整理起衣袖來,將上麵的折痕一一撫平。
“瑾瑜姐,你不會是真的幹壞事兒了吧?就是書上畫的那些妖精打架,叔嬸不早就說過,要媒妁之言喜結連理之後才能做親密的事情,不然不行!”
他怕她又裝不知道,索性說得清楚些,讓她聽個明明白白。
蕭瑾瑜萬萬沒想到是這個,頓時臉一紅,緊接著又有些羞惱,踮起腳就揪著他的耳朵往下扯。
“小崽子,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敢編排我了,是想壞我名聲啊!我是那種糊塗的人嗎?就算真要幹壞事兒,那也是我倆最後沒定成親,我強搶了他。如今局勢不明,萬一成了呢,我也不用當那惡人了!”
她說得頭頭是道,一開始還揚高了聲音吼道,但是後麵的話就有些丟人了,所以還收斂了些。
從陸少亭開始進屋,齊溫平就知道他來了,並且後麵姐弟倆的對話,他也聽個大概,哪怕後來兩人出門說悄悄話了,他並沒有聽到,但是陸少亭究竟什麼意思,他也完全猜得到。
不過他沒理會,蕭瑾瑜一向霸道,她想要的東西和人,無論是誰插手,她都會想盡方法得到。
在這段時間內,齊溫平對自己的表現非常自信,百年難得一見的極品好男人,無論如何,蕭瑾瑜都不可能對他放手的。
她不敢與他對視,怕自己被他的目光給灼傷,呐呐地道:“那我方才一定很糟糕,緊皺著眉頭,還手叉著腰,完全像個潑婦一樣。啊,醜態畢露的樣子都被你看到了。”
蕭瑾瑜似乎想抬起雙手捂住臉,不過卻被他給攔住了。
“算你還有自知之明。”齊溫平一不小心就說了心裏話。
立刻惹來蕭瑾瑜的怒視,她再次從害羞的嬌弱小花,一秒鍾變成狂暴女戰士,惹不起惹不起。
“不過那又怎樣,這也是你啊,還是招人喜歡的。”他昧著良心說話了。
蕭瑾瑜的臉色又開始泛紅,心情明顯變好了,她也湊近了道:“不,這不是我,隻要你不提齊衡,我還是很溫柔很好哄的。”
“溫柔當然好,隻是有些時候,我們要玩兒一些不一樣的遊戲,來促進感情。比如說你是織女,我是牛郎;你是白素貞,我是許仙。還有許多神仙眷侶,織女和白素貞的性格完全不同,在我們把自己想象成他們的時候,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體驗。更甚者如果你不是郡主,而是一個與家人走散的孤女,我也不是齊家偏支的人,而是個街頭惡霸……”
齊溫平幾乎在瞬間就想到了,該如何走第二條糊弄之路。
在這件事情,板上釘釘之前,他在蕭瑾瑜麵前還不能暴露身份。
當他一點點把自己的想法講出來的時候,蕭瑾瑜的眼神明顯不一樣,閃閃發光地看著他,裏麵充滿了期待與好奇,似乎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般。
不等他說完,蕭瑾瑜就自動地補齊了後麵的話:“所以惡霸想要強搶民女?”
齊溫平點點頭:“怎麼樣,要玩兒嗎?”
蕭瑾瑜幾乎毫無猶豫地點頭了,她自己裝作柔弱孤女倒是沒什麼好看的,她隻是想知道這樣溫文爾雅的齊溫平變成無賴惡霸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在她點頭的瞬間,忽然他就欺上身來,雙臂直接撐在了馬車壁上,將她圈在自己的臂彎範圍內。
忽然湊得這麼近,近到連那瞬間彼此的呼吸,都好像交纏在一起一般,讓她整個人都戰栗了一下。
那是一種期待又害羞的興奮感,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內心有一些思想根本控製不住,像是隨時都要開閘。
“小娘子,你缺銀子嗎?我給你銀子,你到我府上伺候我如何?”
他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豎起一根手指頭挑起她的下巴,眯著眼睛看她。
此刻他臉上的表情絲毫溫柔都不見,反而是一副無賴相,卻又因為他這副好皮囊,並沒有什麼猥瑣之態,還處處透著與往常不一樣的吸引感。
蕭瑾瑜抿了抿唇,感受著他身上有些滾燙的氣息,將她整個包裹,這是完全不同於女子的柔軟,反而是剛強而熾烈的溫暖,當然他們之間還保持著些許的距離,他並沒有真的抱住她,卻比真摟住她,還要讓她飄飄然。
“我不缺銀子,我來找爹娘,我與他們走散了。這位公子,你不是我的親人,請你離開。”
蕭瑾瑜謹記自己孤女人設,入戲非常快,甚至說話的時候還咬了咬下唇,本來粉嫩的唇瓣,被這麼用力咬一下,立刻開始充血變得紅通通的,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嬌豔欲滴,等著人來采擷。
齊溫平的眸光一暗,就算蕭瑾瑜再怎麼潑婦,怎麼不可理喻,他也不得不承認,她長得是極其符合他的審美的。
美人在懷,溫香軟玉,這對他又何嚐不是一次挑戰。
蕭瑾瑜有太多刁蠻任性的一麵,存在他的記憶裏,像這種嬌嬌弱弱、溫溫柔柔的狀態,倒是第一次見,他竟然覺得熱血上湧,一時之間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誰說我不是你的親人,若是你嫁給本公子,我們不就是夫妻了嗎?這天下夫妻可是最親的親人了。小娘子,你意下如何?”他又道,唇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容,完全是調戲她的狀態。
甚至他還覺得不夠,就這麼低下頭打量了她一眼,兩人離得極近,所以他一低頭先入眼的便是她胸前的起伏弧度。
兩人皆是一愣,她的膚色很白,小巧而精致的鎖骨露出半截來,再往下就被裙衫遮擋住了,但是衣衫依然將她的好體態勾勒得清清楚楚,更何況他們二人還湊得這樣近,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飽了眼福。
齊溫平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明顯是覺得口幹舌燥,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
甚至眼神還無意識地停留在她的胸口處,把一個流氓演得十分相像。
最後還是小娘子本人蕭瑾瑜,忍不住笑場了,她的臉色雖然紅通通的,但還是抱著一種好玩的心態,拉著他的手,輕聲道:“好呀,那公子可要一心一意對我,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要是敢有別的人,我可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