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也是從對付林思裕親家一事上, 才完全想通的。
那件案子,從明麵上看, 與蘇家沒有一丁點兒關係,完全是禦史台公事公辦,為朝廷清除蛀蟲,不但於付彥之名聲無損,還可以列為他上任禦史中丞後的實績。
蘇阮隱於背後,不費吹灰之力, 僅僅一句話就拉林思裕下水,讓聖上下定決心引婁雲慶為相,給林思裕找了個實力不弱的對手。
據邵嶼說,林思裕對此非常意外, 還找到程思義打探。程思義是個隻跟著聖上走的人,見聖上對林思裕不滿, 便什麼都沒說,林思裕不敢惹程思義,回去琢磨怎麼鬥婁雲慶了。
“你瞧, 我們雙管齊下、各司其職,才有此等奇效, 若隻留一邊, 無論是你還是我, 恐怕都難以得到這麼好的結果。”
蘇阮說完這句, 略一停頓, 想著今天話都已經說到這兒了, 不如幹脆說透,就接著說:“林思裕之所以想盡辦法離間你我,不也是為此嗎?”
認真說起來,自從蘇貴妃獲封,蘇家人進京,林思裕對他們一直是示好為主,其間雖然拿張家的事惡心過蘇阮,但也是被張家蒙蔽,初衷並非如此。
之後的一係列動作,仔細分辨起來,都是在他們夫妻之間製造裂隙,想要他們夫妻離心,不再支持彼此。
付彥之也讚同,“他一直記恨我將他比作江充——江充被漢武帝夷三族,林相自己心虛,對此一定很忌諱——所以看不得我仕途得意,禦史中丞這個位子,又實在要緊,有蘇家背後支持,早晚有與他分庭抗禮的一日。”
“是啊,所以林思裕千方百計想將你同蘇家割裂開,讓你跟其他朝臣一樣,雖在其位,卻近不得聖上、說不上話,隨便他進讒言。”
聖上視事問政的時間是有數的,每日見的大臣自也屈指可數,這其中能單獨和聖上說上話的,更是鳳毛麟角。
林思裕作為宰相,得天獨厚,總能占上一份。他若三不五時說幾句誰的壞話,那人卻絲毫不知,或者就算知道了,也沒機會麵聖分辯,久而久之,在聖上心中自然就沒了好印象,這時再出什麼事故,聖上隻當他是罪有應得,哪裏會想到是林思裕刻意誣陷?
這時就看出外戚的好處了,不算蘇貴妃,蘇家姊妹連蘇耀卿,都是想麵聖就麵聖,想說什麼,聖上都賞臉聽一聽——上次林思裕貶黜宋敞,就是蘇阮告訴聖上的,若沒有她,恐怕到現在聖上都不知道此事。
“不錯。”付彥之先點頭附和,接著解釋道,“但我當初說那話,並不是你想的‘隻留一邊’,也不是要你隻做我的妻子、其他什麼都不管。我主要的意思,還是莫要行事招搖,自律自省,不拿所謂外戚的名義,為自己貪圖享樂、驕奢……做借口。”
他話說一半,吞回去倆字,蘇阮又哪裏聽不出他說的是誰,便皺眉道:“我知道,你是覺著我們既然管不了阿姐,索性遠著些,省得外人拿我同她一起說。但自從黃正初去了她府中,她已好得多了,我也是為了這個,才肯管黃正初的事。”
“我還是那句話,一家歸一家,姐妹們再親近,也不該我們插手管她家門客的婚事。”
這又把話說回去了,蘇阮談的根本不是黃正初這件事,就說:“此事我已認錯了,也說了改了,你怎麼還提?”
付彥之解釋:“我提這個,並不是指責你,隻是想以此為例,阿阮,你這樣事無巨細都放在心上、親力親為,真的不累嗎?”
蘇阮與他對視,認真思索片刻,搖頭:“我沒覺得我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像黃正初和華維鈞的親事,我不過動動口而已,有什麼累的?”
“……不覺得耗費心神嗎?”
“不會啊,要是讓我同尋常後宅女眷一樣,萬事不管,隻做個富貴閑人,我才覺得乏味、沒精神頭呢!”
付彥之對這個答案十分意外,呆愣片刻,才說:“所以你是樂在其中,並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