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與周砥行的關係一向交好,周砥行回朝,他來相迎實屬正常。倒是瑟瑟的出現,讓寧王忍不住詫異。
剛入了秋,枝頭葉子微微卷黃,風吹過時,簌簌作響。
寧王主動從涼亭內走出,側身給瑟瑟讓位。
“外頭天冷,董姑娘請入內避風。”
涼亭兩麵掛的有草席,還有一層棉簾,半卷著垂著兩根紅繩,放下來就能遮擋寒風。
瑟瑟誠惶誠恐:“這怎麼好意思,殿下天潢貴胄,自然請殿下在內避風才是。”
論起身份,寧王一個王爺,主動提出給她讓位子,已經算是很有風度,瑟瑟攏著鬥篷,低頭推辭時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客氣客氣,聽聽就行了,謙讓當不得真。
“董姑娘。”
寧王好像歎了一口氣,他抬手揮退了左右隨從,直視著瑟瑟:“論起你我的交情,當真不用如此客套。”
瑟瑟露出一臉茫然:“不知殿下再說什麼,我與殿下何曾有過交情?”
寧王沒忍住,嗤笑了聲。
發現瑟瑟看他的眼底依稀有一絲涼意,寧王以拳抵唇,幹咳了聲:“對不住,聽董姑娘拿這番姿態對著本王,本王總覺著別扭。”
瑟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們倆之間,認真說來,不過是互幫互助過幾次。寧王或許沒有利用之心,可瑟瑟利用他不止一次兩次,這種純碎把人當做道具來使喚的關係,如果也能稱得上交情的話,普天之下彼此利用之人,隻怕都是關係鐵親之人。
“殿下說的這是哪裏話,”瑟瑟一臉正色,“殿下天潢貴胄,小女子一介平民,能與殿下說上話已經是小女子的三生有幸。小女子又怎敢對殿下不敬。”
寧王冷不丁道:“董姑娘前來定然是有自己的目的吧。不若說出來,我們合計合計?”
瑟瑟抬眸,眸中滿是詫異:“我怎麼聽不懂殿下的意思?”
“董姑娘……”寧王啼笑皆非,“這樣就沒有意思了。我們如今,再不濟也該是同謀吧。”
這個詞,用的倒是巧妙。
同謀。
什麼謀?
瑟瑟看向寧王時,多了一點深意。
她的所謀,眼前這位寧王當真知道麼?又或者,這位寧王,把她的圖謀看做了什麼?
猶豫一二,瑟瑟還是提裙輕挪小步,踏上了涼亭台階。
周圍有王府隨侍五六人,董家仆婦丫鬟五六人,都自覺退開了幾步,把涼亭周圍留出來了一塊空。裏頭的兩位主子說什麼,都聽不清。
丫鬟手腳麻利放下來了兩麵棉簾,厚重的棉簾遮蓋了外頭的寒風,瑟瑟身上稍微回暖了些。
紅漆柱的涼亭裏,有固定位置的一張石桌,周圍是四個圓鼓石凳,桌上有茶具一套,涼亭外有一個小小的爐子,王府的隨從正蹲在地上燒著熱水。
丫鬟把厚厚的蒲墊放在冰涼的石凳上,請瑟瑟坐下了。
瑟瑟與寧王相隔著一丈的距離,不算遠,也不近,隻是低頭抬眸之間,能把對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小爐子煮的水滾了幾遍,王府的小廝手腳麻利泡了兩杯茶,小心翼翼給瑟瑟遞過來。
滾茶帶著茶葉的清香,沁人心脾。瑟瑟端著茶杯拂了拂,見寧王沒有說話,她也未曾開口。
他們之間曾經有過幾次書信的往來,而正是那幾份書信,決定了如今身陷囹圄的齊王下場。
嚴格說來,他們也算是聯過兩次手。
瑟瑟低眸吹了吹,輕輕抿了一口。
“董姑娘,本王猜測你來給周將軍接風,怕是另有圖謀吧。”寧王的話讓瑟瑟睫毛顫了顫,她倒是未曾料到,寧王竟然如此直白。
她抬眸,眸波流轉,似笑非笑看著寧王:“殿下這話說的,殿下不也來接將軍了麼,難道我就能說,殿下也另有圖謀?”
誰知寧王施施然頷首,直言不諱:“你這麼說,倒也沒錯。”
瑟瑟:“……”
寧王背著手站在涼亭的邊緣,內側亭簷上雕花紅漆,顏色豔麗,他回眸時,紅旗雕花彩繪,倒是比他明亮的眼神光黯淡了許多。
“董姑娘,本王說過了,我們是……同謀。”
他的話意味深長。
外頭一陣風吹來,瑟瑟放下茶碗,慢條斯理拉緊了鬥篷,風聲中,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有些縹緲:“殿下不妨做個痛快人,說得再直白一點?”
“好,那就直白一點。”
寧王的聲音裏帶著兩份笑意,看向瑟瑟的眸中,有兩分欣賞,也有兩分意味不明的東西。
“不知道董姑娘是否有意,助本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