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內院, 皇後的中宮偏殿,居然出現了一個男人。

一個陌生的男人。

偏殿裏擺放著兩個團墊,瑟瑟與那黑色錦衣的男人麵對麵隔著一張案幾而坐。

大宮女來除了上了茶,對那男人的一切視若無睹, 小步退到殿門口守著。

男人俊朗的臉上有些尷尬, 偏過頭幹咳了幾聲。

枉他進出內宮猶如無人之境,其他地方來去自由,沒想到卻是在一個小姑娘手中翻了船。

想到之前看見的, 以及麵前這個垂眸吹著茶的少女, 男人嘴角的苦笑變了味道, 多了兩份興趣。

他拱手:“微臣冒昧來訪, 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瑟瑟笑吟吟道:“鎮北王殿下當真有趣。一個外臣男子出現在本宮的殿中, 沒有拜貼沒有引薦, 還稱得上來訪麼?”

“皇後娘娘恕罪,微臣的確……冒昧了。”

鎮北王老老實實又道了一次歉。

瑟瑟吹吹手中茶杯, 慢條斯理抿了一口,抬眸打量了對麵男人一眼, 眸波流轉。

鎮北王。

他的幼弟幼妹以及定王的小兒子,就是趙定打算給瑟瑟來養的。同樣也是趙定用來牽製鎮北王和定王的一種手段。

如果趙定是一個聰明的帝王,有實力的王者, 那麼他的這個舉動隻會讓兩個王爺順從臣服。可趙定,說的直白一點, 也就是靠著他孝順, 以及大行陛下的江山還算穩定, 才登的位。

如今趙定的這個舉動,在世代坐鎮邊疆的鎮北王眼中,無異於挑釁。

隻不過皇命難為,如今那幾個孩子,已經到了京城。孩子年幼,為了照顧他們,瑟瑟讓他們暫且在宮外暫且休養幾日。

沒想到鎮北王倒是膽子真大,孩子們都沒有送進來,他居然直接摸到了中宮來。

“陛下下令將微臣家中的幼弟幼妹,與定王殿下的幼子送來給皇後娘娘撫養,微臣惶恐,不親自過來看一眼,實在放心不下。驚擾了皇後,實屬無奈。”

瑟瑟捂唇輕笑:“殿下看過了,放心了麼?”

鎮北王坦然:“恕微臣直言,更擔心了。”

瑟瑟美眸一眨,狀似不解:“本宮這裏前前後後打點的這麼好,幾位公子姑娘過來,就當做皇子皇女一般教養,如何擔心?”

“正是因為如此,微臣才擔心。”鎮北王坐直了身體,頃刻間,有一種戰場上的磨礪出來的殺氣從他的身上流露出來。

“皇後娘娘與當年大婚冊立時,微臣所見過的截然不同。微臣不知如今的娘娘,究竟想要做什麼。把藩王的子嗣當做皇嗣來照養,恕微臣直言,您這個舉動,太讓人害怕了。”

瑟瑟看著鎮北王,絲毫沒有被他身上的凶煞之氣震懾到,甚至饒有興趣打量了他體格一眼,撫手稱讚:“殿下不愧是大將軍王,這一身戰場的殺伐之氣,果真淩厲。”

鎮北王有些懵。

反應過來後,他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的這位皇後,和他曾經見過的那個怯弱又茫然的少女,當真截然不同。

也不知道短短一年時間,她究竟經曆了什麼。

鎮北王回想起藏匿時偷窺到的皇後舉動,垂眸掩去深思。

“皇後娘娘當真……出乎微臣意料的……”鎮北王猶豫了片刻,居然找不到一個來形容瑟瑟的詞,不由歎息,“奇女子。”

“鎮北王客氣,”瑟瑟慢悠悠道,“本宮不過是說了句實話而已。”

鎮北王頓了頓,有些尷尬地輕咳,眼神飄忽了些。

他總有點坐立不安,努力拉開話題:“皇後娘娘精神不錯,想必不太需要微臣家中的那幾個調皮孩子來給您添亂。”

“一,本宮精神好不好,是本宮說了算。二,孩子們調皮不調皮,不是殿下說了算,也是本宮說了算。”

瑟瑟眸色淺淺,看著鎮北王不急不慢道:“三,在這裏,一切都是本宮說了算。”

鎮北王眨了眨眼,慢吞吞才反應過來瑟瑟說了什麼。半響,他苦笑連連。

“……微臣僭越了。”

鎮北王也果斷,見瑟瑟沒有通稟給趙定的意思,抱了抱拳,起身就要走:“今日打擾皇後娘娘,來日微臣補上一份厚禮全做壓驚,還請皇後娘娘見諒。”

“本宮有說,你能走了麼。”瑟瑟笑語盈盈,聲音溫柔,唯獨那說出來的話,無比的霸道。

鎮北王身體一頓。

瑟瑟伸手輕輕在桌子上敲了敲,嘴角噙著笑,緩緩說道:“鎮北王殿下,來了本宮的地盤,想走就走,沒有這個道理哦。”

鎮北王不知道心裏第多少次感慨眼前的皇後,猶豫半天,無奈歎息:“是微臣小看了皇後娘娘,栽倒皇後娘娘手裏了。您說,想要微臣做什麼?”

瑟瑟這才心滿意足:“這樣的態度就對了。”

“本宮暫時不需要你做什麼,鎮北王殿下,你隻需要記住一點,本宮會把你的弟弟妹妹教的很好。你作為他們的兄長,記得束脩就行。”

一個小小的束脩,卻讓鎮北王頭皮發麻。總覺著這個簡單的要求背後,是他都不敢輕易許諾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