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 太子登基,改年號為‘章和’。
章和元年初, 尊皇後為皇太後,由夏氏太後垂簾聽政,掌管朝政大權。
舊宮妃子未有生育者, 一律送還本家, 準許自行外嫁。
唯獨已瘋的淑妃, 曾孕的衛昭媛, 前往皇陵為大行皇帝守靈。
如今新帝年幼,離不開太後照顧,夏太後依舊住在中宮,帶著新帝和其他幾個嗣子嗣女,日子照舊。
開春後, 瑟瑟的中宮後院一片桃花,旺盛繁榮。瑟瑟令宮女去剪了兩枝來插瓶,忽地想到一個人。
她一身黑紅相間的襖裙,手上拿著插著桃花的花瓶, 沿著許久未曾去過的地道下去。
狹小的地窖裏,睡著一個人。
亂蓬蓬的頭發,瘦弱無骨的身體, 還有那不停聳動的肩膀。
夏嫣嫣快要脫離一個人的範疇了。
“嫣嫣。”
瑟瑟隔著遠遠地, 喊了一聲。
她聲音溫柔, 像是晨起叫妹妹起床的溫柔姐姐。
隻可惜她叫的對象, 聽到她的聲音就顫抖。
比起趙定, 夏嫣嫣心智更頑強。從去歲的夏末,在瑟瑟的地窖裏活到了開春。
“饒了我……救救我……放我走……”
夏嫣嫣反反複複重複著這三句話,她已經不怎麼會說別的話了。
特別是在趙定死後,夏嫣嫣已經知道自己完全沒有希望了。
“你還記得麼。”
瑟瑟把插得桃花放在了潮濕的地上,她的裙擺擦著地,沾了點灰。
瑟瑟的口吻清淡:“七歲時,你想要一個銀鐲子,姨娘沒給母親說,把你抱到父親宴客的地方。你去了就抱著父親哭著說,想要一個和姐姐一樣的銀鐲子。”
“那一次,母親和父親大吵了一架。”
匍匐在地上的夏嫣嫣渾身僵硬。
“我十二歲時,父親母親準備給我相看人家,父親好友賈家有一兒,與我年歲相仿。你與賈家女兒玩得好,你告訴她說……‘姐姐傲慢,若是嫁入你家,我怕你會吃苦頭’。”
瑟瑟垂著眸,盯著自己手腕上的一圈金鐲子:“十四歲時,你跪在父親麵前說,庶女難以好嫁,請父親恩準你嫁入我的夫家。那時候我相看的人是李家。”
“十五歲……”
瑟瑟嘴角一翹:“你悄悄拿了我的詩,去和懷安公主玩耍,讓當時的二皇子無意碰了你,你回來給父親哭訴,父親本想讓你入二皇子府做妾,你卻去給懷安公主哭,懷安公主信以為真是二皇子的錯,去稟了當時的皇後,請求把你嫁給二皇子為妻。你又纏著二皇子,用了足足半年的時間,成為了二皇子的未婚妻。”
“之後,你給父親說,你嫁給二皇子為妻,我就嫁不了更好的人,索性讓我跟著你入府為妾。”
趴在地上的夏嫣嫣痛苦哭著:“姐姐,求求你,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瑟瑟看也不看夏嫣嫣,溫柔著聲:“還記得麼,那天我去踏青,偶然發現了被毒蛇咬了的太子。我讓你去請大夫。而你直接替太子吸|毒。為了救你,我跑遍了全京城給你找大夫。”
夏嫣嫣蒼白著臉,冷汗不停地冒。
“你一直……懷恨在心。”
瑟瑟冷笑:“談不上懷恨。隻要你不要來招惹我,你愛怎麼給自己營生怎麼營生。哪怕你最後做了皇後也與我無關。你最大的問題,是讓無辜的夏瑟瑟,為你的貪婪付出了一生。”
夏嫣嫣拚命說道:“可是你已經是太後了!你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這是我給你的!姐姐,你看著你已經是太後的份上,饒了我吧。我什麼都沒有,我也什麼都不要了,你饒了我,讓我走好不好?”
瑟瑟沒有說話,隻把目光移到了那一束桃花上。
“我身為皇後,你明麵上恭敬,實際上百般輕視踐踏,憑借著皇帝寵愛你,還敢在害了我的一輩子後,恬不知恥喊著我姐姐,讓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