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帶回了葉家。
大夫來了三五個, 又是施針又是灌藥,勉勉強強把少年的命撿了回來。
瑟瑟站在中庭, 直勾勾盯著不遠處搖曳的翠竹,她一言不發, 風拂過她衣擺與竹葉隨風的搖晃一起沙沙作響。
她身後的廂房裏, 柳安還在昏迷,那個啞巴也跟了來, 茫然坐在門檻上縮成一團不敢動彈, 一有人經過就嚇得跳起來, 躲在牆角。
柳家父母為了活下去,賣掉了大女兒換了點錢, 之後是二女兒, 之後是小女兒。
他們至始至終沒有放棄小兒子。在他們的眼中,兒子才是香火, 哪怕到了這種地步, 也覺著隻有兒子是家裏唯一的希望。
可是短短三四年的時間,這個被柳家爹娘當做希望的兒子, 身體衰敗到不堪一擊,苟且在無遮風擋雨的窩棚裏, 艱難存活。
“柳姑娘。”
葉無咎得了消息趕來的時候, 聽說瑟瑟已經在外麵站了一個時辰。
他靠近時放慢了腳步。
瑟瑟眸中一轉,臉上帶著清清淡淡的笑:“七爺。”
她的態度一如既往, 沒有因為葉無咎與她說開後的變化, 也沒有因為廂房內新得到的昏迷中弟弟而變化。
葉無咎覺著, 瑟瑟可能麵對世間一切都不會有觸動。
隻是怎麼可能呢。
“令弟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剛剛大夫說,隻要小心養著,就能養得回來。畢竟他年紀小,恢複力好,柳姑娘不要擔心。”
麵對葉無咎的安慰,瑟瑟隻一勾唇角:“七爺說笑了,我並未擔心。”
的確在瑟瑟表露出來的一些情緒上,似乎並看不出她對弟弟有多麼的擔心。從頭到尾,她冷靜的把人帶回來請大夫,一切都有條不紊,沒有一絲的慌亂。
隻是葉無咎看著瑟瑟一個人站在竹林邊迎風而立的孤寂時,總有一種她在難過的感覺。
“七爺,您還有您的事情要忙,您先回去吧,我這裏並沒有什麼事,”瑟瑟淡淡道,“也請七爺替我謝過夫人們的好意。”
接回一個陌生少年還有一個貧民窩棚裏的啞巴,一般的人家都不會放心的,也就是葉家夫人們灑脫,指揮著下人立刻來北院幫忙,以及灑掃出了一間屋子,給柳安準備。
葉無咎陪著瑟瑟站了一會兒,見她的確淡定自若,知道這裏用不上他,叮囑了院裏的下人緊盯著情況才離開。
柳安的情況凶險又慶幸,花了三天時間讓他穩定了下來,而他可以坐起來說話的時候,又過去了三天。
柳安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卻很小,逃荒的那些年許是根本沒有吃飽過,渾身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依靠著枕墊坐起來的他看著和十歲出頭的孩子一樣弱小。
瑟瑟坐在床邊圓鼓凳上,手中捧著一碗溫熱的粥,垂眸給柳安喂著。
柳安醒來後到現在也沒有說話,他疑惑地看著瑟瑟,可是又很安靜,沒有發出任何的疑問。
瑟瑟給他喂粥,他就吃,周圍人怎麼吩咐,他就怎麼做。讓睡就睡,讓坐就坐。
“三姐姐……”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可能是曾經損傷過嗓子,聽起來粗糲,一點也不像一個孩子。
柳安已經確定了,眼前這個渾身貴氣的冷麵少女,就是他家四年前賣掉的小姐姐。
她變了許多,和以前截然不同。
可是在她安安靜靜照顧他給他喂粥的時候,柳安鼻頭一酸,發現其實什麼也沒有變。
瑟瑟等柳安養得精氣神差不多了,才問他這幾年怎麼回事。
他吸了吸鼻子,麵對瑟瑟的發問,回憶了下這幾年的事情,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