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東八區的人差不多睡去,李東旭正好吃完晚飯,隔壁的顧嵐送來一盤洗好的水果,他推說不舒服,想早點休息,顧嵐閑話幾句就回去了。李東旭打開電腦,翻牆過來,網絡熱搜榜首赫然出現——陶氏集團慶功晚會盛況。
李東旭摸了摸下巴,暗笑自己犯傻,他點燃一根煙,那是朋友來玩留下的,他答應過她,不抽煙不喝酒的。或許是男人的血液裏從祖輩那裏複製著這樣的基因,他對抽煙絲毫沒有違和感。他的眼睛裏麵始終淌著冷靜、無奈的光,靜靜地吸了大半截,剩下的煙頭他一下子投在了一杯水中。這類不是煙民的煙民,他們的煙灰缸往往都比較奇葩和隨意。他管不住心更何況手,他嘴角一絲嘲笑,臉的輪廓剛剛好,他點開了鏈接。
一張張圖片都近乎殘忍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灰色係漸變露背長裙亮相,她優雅性感;
她微微托起高腳杯,裙擺輕揚,她宛若精靈,美麗這樣的詞彙都不可以用來形容她;
她被他環抱著,她深情仰頭看他,她的眼睛裏是春光明媚,他的眼裏是天高地暖;
李東旭感覺眼角濕潤,她卷起的海浪,總是洶湧澎湃,席卷他所有的驕傲,他總是千篇一律的自投羅網,他笑自己——原地不動。
陶果已經能獨當一麵管理一家大型公司了,她不隻是那個會寫詩的女孩。可是李東旭不知道,她的詩,從來隻為了他一個人而寫。兩年來,她從未動筆。
他關了網頁,盡管他和她是那麼相愛,盡管他曾經是那麼真誠地祝福她,盡管他曾經為了愛她而遠走異國他鄉……可是現在,他根本無法接受她身旁還有別的男人。
果果,你真的忘了我了嗎?
這不是他最希望的嗎?可是他又是如此希望她不會。
你不會的!
你給我讀你寫的文章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回憶連個商量都不打,狂奔而來——
諾大的森林公園,在一棵長得很高很高的三角梅樹下,他和她並肩躺在草地上,他們有時相互望著,曖昧的眼神中有無法說完的細語;有時神遊在藍藍的天空,靈魂在天空裏暢快遊泳。
藤狀灌木的三角梅原來可以長得這麼大。
“李東旭,我給你被一段我寫的文章,可以嗎?”陶果眨眨眼睛,靈動的少女態呼之欲出。
“嗯“。他沒有多餘的話,隻是怎麼也看不夠地看著她。
——
十七歲,年少貪玩,心時常徘徊於田野山丘,隻剩軀殼隨語文老師在教室裏念書,第一次,江南噠噠的馬蹄聲叩醒了久閉的心門,三月的柳絮正茂,你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也許,因為愛情,你飽嚐相思,比蓮花更溫柔多情。
當時,我隻肯好奇,你的心裏究竟掩藏著怎樣的一個人?我苦苦思索著,找不到答案。因為那時我還小,參不透愛情。也許那日,我本不該翻開課本。如果真有如果,那麼,我,應該還是那個平靜的小女孩?
青石的街道,我隻騎馬路過,卻不想是個錯誤。爾後又想起的馬蹄聲,是離別。
我不是歸人,一輛馬車載著我對愛情的憧憬遠去了。
十八歲,初初走過雨季,懵懵懂懂,卻是成年了。無意中,在古樸的石橋上遇見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明月,清露,桂花,玉兔,還有吳剛。遠處的青山正青,是那般幹淨。
你隻是站著,不曾放歌,對看風景的人來說,卻已是一種誘惑,魂斷了多少有情人。你冰清玉潔的氣度,如一團蓄謀已久的光,將詩人的要害,狠狠擊中。
從此,夜夜,詩人隻能寫出“斷章”,再寫不出完整的歌。
月下,我對愛情的向往在流連中開始變得具體。
十九歲,我好像又高了一厘米。我以為,那些無法說出口的心事,總是美的。
一場微雨如期來臨,一個水滴,濕潤了半個時辰。你撐著油紙傘,從悠長又寂寥的雨巷走來,似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
我常固執地想,你默默彳亍著,寒漠、淒清,惆悵,應是穿著旗袍:刺繡,印花,盤扣。身姿亭亭,在雨巷裏,三步回首,回望著歲月幽深。
那年,我還小,倦臥在自己的心事上,起不來床。
關於愛情,似乎擁有,也似乎從來就沒有。
二十歲,我依舊在青春的路上不斷前行,深一腳淺一腳,有路過,有錯過。命裏有時終須有。
漸漸地,開始認同,淒美的愛情應隻生長在詩歌裏,供給人居安思危。而現實中,應和和美美。
於是,我渴望長成一棵開花的樹,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的時刻。並從此枝葉交錯,盤根錯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