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九遲疑了一下,剛剛喊出一聲“師父”,就聽見手機裏傳來高四海陰冷而低沉的聲音:“阿九,你讓我很失望,你既沒用,又不老實守規矩,社團幫規第一條,忠孝仁義這四個字,你都記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隻有有用的人,才有那麼一點點資格不老實守規矩。沒用就該死,沒用還不老實守規矩,那就是該死再加該死了。
“高老狗……”羅九喘著粗氣說道:“你都不配讓我失望。三年前你把我最好的兄弟弄死了,就因為他上交的一筆款子到賬遲了兩天。都說了是銀行係統故障了,你就是不信,硬是疑心他是拿堂口的公款出去放私賬。”
到了這個份兒上,羅九明白自己再沒有活命的機會,任何的畏懼與留後路都再無意義,於是咬牙切齒把對高四海多年的積怨全都發泄了出來:
“……還有,跟你的二十多年的司機,就因為父親燒傷要做植皮,挪用了公賬上的區區八十萬,被你毫不留情地沉了江。你個老狗還跟扯我什麼忠孝仁義?狗屁!我早就一個字都不信了!上次差點死在你的飛刀下之後,我就想著撈一筆走人了,現在算是我運氣不好!”
“楊小寶,把他做了吧。”手機裏傳出高四海冷淡的聲音,在深夜漆黑的曠野裏聽來特別清晰:“阿九,畢竟師徒一場,我會為你報仇的。”語氣很嚴肅很認真,並沒有半點搞笑的意思。
“那我就多謝師父了!”羅九說著大笑起來,笑得竭斯底裏,跟半瘋了一樣。
楊小寶都無語了,特麼的這對師徒簡直神了,把手機拿回冷冷說了一句:“高老狗,記著我在等你。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
掛了電話,楊小寶看著還在瘋笑著的羅九,等他笑完笑夠。
夜風微拂,空氣中泛起了汽油味。
剛才出租車擺尾撞擊皮卡車側麵的那一下,把皮卡車的油箱敲裂了。時間稍久一些,汽油便滲出來不少,已經在羅九背貼著的地麵上流淌了一大攤,潤濕了他的後背。
羅九終於笑得夠了,說道:“楊小寶,給我個痛快吧。還有,幫我殺了那個老狗。”
“你們師徒真有意思,互相想讓對方死,卻都來求我這個人幫忙。”楊小寶淡淡一笑,“可我跟你師父不熟,跟你也一樣不熟。”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幫這個忙——再說這也根本不是“幫忙”。
“我說的是真的,我雖然也很想要你死,可我更想那個老狗死!你給我一個痛快吧,再弄死那個老狗。”羅九的語氣平靜而決絕,透露著極其強烈的恨意。
“這讓我真的很為難。”楊小寶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其實我真的不喜歡殺人,不管是殺你,還是殺你師父。可你們師徒倆一個個都逼著求著讓我幹我不喜歡幹的事。”
“要不,我給你點根煙吧。”
看著漏得滿地都是的汽油,楊小寶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根雪茄,這根雪茄是昨天跟趙連成見麵的時候,他隨手遞過來的。楊小寶不愛抽雪茄,嫌抽起得麻煩費勁兒,也就一直留著沒抽過,這時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這根雪茄是老趙送我的,你肯定還記得趙連成吧?就是你朝他開過一槍,把他打得住了院的那位警官。他說這是正宗古巴進口,在女人腿上搓起來的高檔貨,這根煙我就代替他請你抽了,就當是你給他的那顆子彈的回禮。”
楊小寶笑嘻嘻地說著話,手上也沒停下,沒有雪茄刀,就拿指甲在頭部破開了口子,拿打火機點著了雪茄,狠抽了幾口,確保不會熄滅。
“楊小寶,你到底想怎麼樣?就請我抽上一根煙,不要我的命?”羅九冷冷問道。他當然也聞到了漏出的汽油味兒,但他的腦洞比不上楊小寶那麼大,一時之間也沒明白楊小寶說請他抽煙是幾個意思。
“當然不要命,就隻請你抽煙。”楊小寶蹲下身來,對著羅九笑嘻嘻地說道:“這根煙就請你抽了。看你運氣了,如果在這根煙抽完之前,或者有煙灰火星子掉下來之前,有過路的發現你了,那就算你命大運氣好不該死,那你就可以再找我陪你賭一把。”
“咬緊了哈。”說完這話,楊小寶把那根雪茄煙往羅九嘴裏用力一塞。羅九不由自住地咬住了雪茄,雪茄煙又粗又長,他的雙手被卡得死死的不動能彈,光靠著牙齒咬著抽是很不容易的。
“羅老板,抓緊享受吧。”楊小寶哈哈大笑,隨即跳開轉身快步急走。這滿地都是漏出的汽油,萬一真落下一個火星來,搞不好還得給羅九陪葬,那可就不好玩兒了。
臨到絕路了還被如此捉弄,羅九憤怒之極,扭過頭衝著楊小寶的背影,咬著雪茄含混地大罵出聲:“楊小寶,我草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