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宮裏,冰清跪在鳳榻前,乖乖地任宮溟俯身在一側替她把脈。
一雙清清亮亮的美眸,平平靜靜地看著鬱悒的宮溟。
宮溟垂首,無可如何——
他想幫她的,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抬望眼,見了皇後眼中倒然那樣明顯,更覺心裏難受得緊,隻好低眸不看,站起身,向座上的聶飛鳳揖禮:“回太後,皇後娘娘……還不曾有消息……”
冰清知道,她的任務完成了,這宮裏自然也就再不需要她了。
垂眸,等著聶飛鳳啟口。
又是老生常談,舊話重提:“哀家曾經說過,皇後春初嫁入皇家,若是逾秋還不見皇後有消息,哀家必定廢後!現在也是時候該要履行了。你們都聽著,從今天開始皇後冰清再不是我天衢母儀天下的皇後,我皇家跟她再無瓜葛!”
說著又向冰清道:“聶冰清,哀家準你即刻回九都聶府,從此貶為庶民,再不得踏進宮門一步!”
頓了頓,又續話:“你當初是怎麼進宮來的如今就怎麼回去,我皇家的東西,你一件也不準帶走。來啊,去她鳳簪,剝她鳳衣,脫她鳳鞋。”
當著這樣多人的麵,她的母後就要強行脫她衣服的嗎?
“太後……?”
冰清那樣迅速地抬眼看向聶飛鳳,一句話說不出口,眸中滿滿的都是屈辱和怔忪。
“是,太後。”兩旁的宮女應聲上前,毫不客氣地就動手。
宮溟尷尬不已,不動聲色地側過身,避開眼去;聶飛鳳身邊的怡芳也是不忍。
須臾之後,隻看幾個宮女托著鳳衣,捧著鳳鞋,執著鳳簪給太後過目,而後就退在一旁。
而地上蜷著的冰清,身上隻餘有雪色羅襪,素衣白衫,散著三千青絲,強忍住滿眶的清淚,對著絳紅繡毯,目不斜視:“民女冰清,謝太後數月來費心調教之恩,民女告退,太後,保重……”
冰清鼓起勇氣,從容起身,卻是恍恍惚惚,若有所失地走出寧心宮去的。
止步於殿門簷前的一刻,淚水奪眶而出,怔愣了一瞬,才漫無目的地繼續前行。
她本就高雅無垢,那就讓她幹幹淨淨而來,無塵無埃而去吧;她從來也不曾在這裏得到過什麼,對於一個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什麼的人來說,就連卑微地說句失去都談不上。
隻是,她怎麼會連回家的路都給忘了的呢?
終於,再度剗襪停在肅冷的宮道中央,彷徨四顧清幽,眼空蓄淚淚空流。
歎來時花鋪滿路,去時已荒維煙雨一場,浮雲堪傷。
胤澤,人說兩情若在永相望,奈何與君共聚夢一場,曲中人斷腸,夢中暗思量,
——自問手中鴛鴦為誰紡?
“清兒?!”
冰清淚眼凝眸,隻見了眼前忽而有一抹漢白,模模糊糊的樣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