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校長讓著兩個人進了客廳,笑嗬嗬的說,“白天兒,是吧,你這名字倒是好記!我是南夜小學的老師,在軍區子弟小學工作的時候,他是我最愛的學生,雖然淘氣,不過腦子好使,記憶力超強,隻要是我給他講過一遍的,他都能舉一反三的運用!那時候他才上小學四年級,我私下給他補課,初中的書本都念完了!厲害吧?你是不知道啊,一個老師找到一個好苗子,心裏是多麼的激動!本打算讓他跳級進‘天才’班的,可惜啊,後來世道亂了,學校也不上課了,我一個臭老九也要改造……”
她停下不說了!
唉!
那以後的故事,不用再說,白天兒心裏也清楚!
崔校長遞過來兩個桔子,“不過現在又都好了,我從78年開始,就被分到二中當校長,心裏就盤算著把我以前那些好的學生都找回來,盡量幫他們再補習一下,孩子們雖然都丟了十年最好的歲月,可現在恢複高考製度了,隻要肯學,一定都能夠再有機會的!”
這話對!
南夜才二十,生活才剛剛開始!
崔校長笑咪咪的望著兩個人,“可巧我年前去醫院看個病人,在走廊上一眼就認出了南夜,你知道的,他長得比一般的男孩子都白,出類拔萃的,走到哪兒都第一個都先看他!”
這個必須承認!
南夜那副一等一的俊模樣……主要歸功於他混血的漂亮媽!
“後來我跟小夜一聊,知道他當兵了,正為他高興呢,他就提起了你,說打算幫你在二中落個學籍,讓你補習半年,將來看看能不能考上個大學!”
南夜接過了話茬,“我是這麼想的,咱家白天兒一直生活在農村,也沒什麼機會念書,可她腦子夠用,社會變了,人就得求發展,她才十八,總不能一輩子頂著個農村丫頭的名頭過日子吧?補習一下,就算考不上大學,也是個高中‘肄’業啊,將來對她的一生都有好處的!”
原來如此!
南夜是為媳婦設計未來呢!
想要她越走越高,想給她一個更好的人生!
男人心裏有她,願意為她考慮,本來也是該感恩的,怎麼白天兒卻總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呢!
讓她一個留美旅法的博士,回頭念高中?
真是……
浪費時間啊!
又不好當然崔校長的麵駁了南夜的“好心”,隻能臉上掛著是是而非的苦笑,“嗯!努力!學習!”
崔校長還很上心,“以後我不敢說啊,這幾年的高中課本還沒改大綱,基本上還是很簡單的,要是好好用用功,半年的時間,也能抓到些重點的,好的大學不敢保證啊,高中‘畢’業肯定是沒問題的!”
她的期望值倒是比南夜高……直接從肄業改成畢業了!
南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還有個事兒,必須要再麻煩您一下!白天兒有個好朋友,也是剛從縣城裏返鄉的,想再念半年書,就是……找不到學校,咱不能看著人家荒廢學業不是?崔老師,您是祖國最最優秀的園丁,哪兒能眼瞧著這些花骨朵不綻放呢?是吧?就一起連她的事兒也一起辦了吧?”
這丫的巧嘴……像是抹了蜜,再加上那張“好”臉,連撒嬌帶賣萌的,把崔校長逗的笑了,“就你會說話!我再想想辦法吧!過了十五你們再來,我給你個準信兒!”
“得了!”南夜站起了身,“崔校長,我就把我媳婦交給你了!也別給她搞什麼特殊!她要是不聽您的話,您就通知我,我回去收拾她!”
白天兒在一邊滿臉尬尷的笑……
咋的?
他還成家長了?
忍著吧!
當著外人,總要給男留人些麵子。
夫妻兩下了樓,還沒出樓口呢,白天兒就扯住了他的袖口,“你可真有主意啊?這麼大的事兒,也沒跟我商量一下?你是為了我好?這我都知道!可你也瞧見了,我現在服裝廠馬上開張了,根本沒有時間學習啊!”
男人的眸子晶亮,“白天兒,別跟我說這些!咱們現在也不打算要孩子,你也沒拖累!沒時間?有人為了學習,邊上班邊養孩子還邊念夜大呢!你怎麼就不行?你比別人差嗎?”
“話不是這麼說!關鍵是……”
“關鍵是……你的事業?天兒,我沒指望你事業上有多成功,也沒指望你學習上有多進步!在我的眼裏,你的人生就該按部就班的走!別人有的,你一樣也別落下!十八歲,你就應該做一些你這個年齡該做的事兒,交一些不之天高地厚的朋友,幹一些瘋事兒,說一些瘋話,這樣的人生才充實!等你老了,也能趾高氣揚的對咱孫子說:‘奶奶當初上學的時候是這樣的……’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沒打算幹涉你的規劃,我隻是希望盡我自己的力量,給你最完美的人生!”
白天兒抬頭望著他……一臉的認真。
罷了!
男人要盡力給她最好的……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窩心?
現在回頭想一想:自己上輩子都在忙碌打拚,卻也錯失了很多人生的樂趣!
如今老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也許她真應該放慢一點腳步,欣賞一下沿途最絢麗的風景。
挽住了南夜的臂彎,半個身子撒嬌的偎了過去,手順勢插在了他的衣兜裏,小腦袋瓜兒靠在他的肩上……一陣陣發香襲來,男人醉了。
兩個人也不多說話,望著星星,靜靜的走在冬日的夜色裏……
兩雙腳印踩在雪裏……
一大一小,並排而行……
綿延且悠長!
夫妻兩一進醫院的大門,小護士見了,立刻掉頭往值班室跑,嘴裏還不忘了提醒,“南夜,還有家屬,告訴你們一聲啊,你們病人留了個小紙條就私自跑出院,我們院領導都氣瘋了,也上報你們部隊了,主任說了,不管是誰見到你們,第一時間必須通報!”
完了!
事情鬧大了!
南夜聳了聳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天兒,你別擔心,我就是從醫院回家過了趟年,又不是戰場上的逃兵,我還就不信了,看誰能把我咋的吧?”
大少爺的病又犯了!
他要不是軍人,白天兒也不擔心……現在,他背後還有組織呢,做事當然不能由著性子來!
再顧慮這些也沒用了,等著事態的發展吧!
不大一會兒,外科主任來了,先檢查了一遍南夜的身體,這才絮絮叨叨的連批評帶教育,“南夜,你偷著跑出院,你知道醫院要擔多大的責任嗎?為了你這個事兒,我差點兒都上醫院的通報批評了,還扣發了一個月的獎金,你說說你,不考慮自己的身體,還……”
一見南夜低著頭扒桔子呢,連眼皮都沒撩他,轉身就又開始數叨白天兒了,“家屬也是!這麼大個事兒,就算不是你鼓動病人偷著跑的吧,總要給醫院來個電話吧?至少第二天就該給病人送回來吧?你們倒好,還在家消消停停的過上年了,萬一病人發生個什麼意外,這責任誰來負?”
白天兒沒有理,隻能腆著臉的笑,“您說的對!是我們家屬的責任!”
主任也揀軟柿子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個月的獎金啊,能不心疼嗎?
“家屬,你兩都領證了吧?那就也過了法定成人的年紀了!怎麼做事還像是個孩子?別以為你長的小,我就不能說你……”
南夜不愛聽了,“她長的怎麼了?還輪不到你評論!”
說完了話,幹脆拉著大被一蒙頭,“我要休息了,嫌吵!請你們離開!”
“你這是什麼態度,這是什麼態度?”
主任氣得跳腳,“你等著的啊!我已經通知你們領導了,部隊上一會兒就來人,咱們好好解決一下這個問題!”
“愛誰來誰來!”
南夜使勁一蹬被子,連著床角擺著的洗漱用具一起踹下了地,“哐當”一聲,牙缸臉盆摔了一地,主任見了,也沒辦法了,一扭身就出了病房。
白天兒蹲下身子收拾東西,“這是何必呢!你這脾氣,乖乖的承認個錯誤不就完了,這麼一鬧,你是軍人,回頭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南夜小聲嘀咕,“他要是隻說我,我就忍了,把你也連帶上了,真他麼的……窩火!我要不是軍人?還能聽他的吧的吧的數落你?早抽他了!”
話音剛落,門一開,方守信進來了……
來的還真快。
白天兒立刻笑臉相迎,“方大哥!過年好啊?你們集訓結束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方守信繃著臉,“白天兒,我一會兒再和你聊,你能給我點兒時間嗎?我要和南夜同誌單獨的,認真的談一談!”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她隻能出門了!
想了想,五天沒在醫院了,吃的用的都要再給男人添置些,出了醫院的大門,直接奔著小賣鋪去了。
沒走多遠,有人在後麵吹了一聲口哨……
好家夥!
真膽肥!
這種撩妹的行為,在80年代,就是典型的“臭流氓”。
扭頭一望,嚇了一跳……南夜作為一個軍人,就已經算是無法無天的了,眼前這位更好,還穿著軍裝呢,跟女人就一副笑眯眯的撩臊樣,眼裏也是沒誰了。
再一細看……這人她認識,正是南夜的戰友,逼著她喝酒的:楚北!
不由地一皺眉,“怎麼是你?這得瑟的?穿軍裝吹口哨?不怕被抓軍容軍紀的,給你帶走了?”
楚北嗬嗬一笑,向她靠近了幾步,“白天兒吧?我就瞧著你有意思!脾氣霸道,說話趕勁兒,就是可惜了,怎麼跟了南夜那個犢子了?”
又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著她,“你好像瘦了吧?不過,看著倒更順眼了!怎麼的?南夜差點兒死了,你上火了?用不著!沒了他,就憑你這個長相摸樣,還能找到更好的!”
更好的?
誰啊?
他?
本想給他幾句,一想到楚北沒有檔案,還真是不能小瞧,也先別得罪他,“走開啊!沒空兒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