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對曆史不甚了解的情況下,多次道歉,說明她是個敢於擔當的人。但敢於擔當的人絕不會因為不敢麵對事實而撒謊。因此,菊若身上就出現了一個悖論。難道說菊若
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杜蘭德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嚇到了,隨即又很快安慰自己:那絕不可能,她和自己一樣來自一百多年後,和這個時代沒有任何關係。再者說,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
,能翻出什麼花樣?
可能真的就是民族性格使然,她因羞愧而不想麵對曆史,尤其是在這一路行來看到城鎮的慘狀後,她更無法接受自己先輩的禽獸之舉。
杜蘭德覺得這個說法可行,便將剛剛萌芽的懷疑種子掐掉了。解除疑問後,他正欲回房,卻發現門廳內的蠟燭不知何時熄滅了,周圍隻餘濃的化不開的黑暗和無邊的死寂。一陣寒風襲來,夾雜著些許焦糊和血腥的味道,讓他體內平
複不久的焦躁重新叫囂起來。
杜蘭德靠向身邊的草垛,卻發現身體直接穿過草垛碰到了一麵“牆”,但這麵“牆”卻像根本無法承重般被向內推開,一絲光線從推開的縫隙中透出來。
原來草垛後麵壓根不是什麼“牆”,而是被偽裝起來的門。
他全身的細胞陡然警覺起來,在這樣一個近乎死城的地方,出現一扇經過偽裝還有光線透出的門,怎麼看都很詭異。作為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他自然是不會往怪力亂神方麵想。如果真有鬼,城裏成千上萬的冤魂早就把日本鬼子撕成碎片了,哪還能讓他們去南京施暴。但不論如何,此
時出現這麼一扇門都很奇怪,為了他們一行人的安全,他必須查個究竟。打定主意後杜蘭德立刻輕手輕腳地將草垛搬走,又悄無聲息地推開木門,眼前出現一道向下延伸的黃土階梯,聲音正是從階梯下方傳來。他躡手躡腳地走下階梯,宛如一
隻步伐輕靈的貓。
一步、兩步、三步……杜蘭德心中默數著步伐,右手已經摸上激光槍的槍柄。階梯盡頭是個轉角,他靠上轉角的牆麵,以眼角餘光瞟過去,發現原來轉角後還有一扇門。他小心翼翼地邁下最後一個台階,轉過去準備探個究竟,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
。
“我探聽到了一些消息,鬼子20萬大軍兵分六路逼向南京,我們不能往那兒逃了。”地下室不大,應該是由菜窖改造而成,地麵雜亂地鋪著些稻草,嵌在牆上的燭台表麵被鏽跡覆蓋,鏽跡上蛛絲密布,半截蠟燭立在台上幽幽發著光。四五個人散坐在房間
四周,一個衣衫襤褸的削瘦“男人”背對入口拿著條辨不出顏色的毛巾用力擦拭臉上的黑灰,聲音正是出自他之口。
坐在角落裏的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聞言瑟縮著向後靠去。她的身邊是個容貌姣好的少婦,少婦抱著個男孩,孩子的手隨意垂在身側,應該已經睡著了。“可是不去那裏,我們又能去哪裏呢?”少婦擔憂地看向“男人”,又把目光轉向對麵角落裏的兩個人,“孟大爺本就身體不好,經不起太多折騰。還有小文,她被城裏的慘狀
嚇壞了,一直在發燒。這可怎麼使得?”對麵角落裏有兩個人,滿頭白發的男人正是少婦口中的孟大爺,他神情呆滯地蹲在陰影裏,仿佛對外界的事物毫無感知。旁邊地上蜷縮著不過十二三歲的女孩小文,一副
似睡非睡的樣子,殘破的袖口有點點血跡。
“男人”的手停頓片刻,又繼續擦起來:“我也不知道,原本是想著可以去南京投奔我的老師,她在金陵女子大學教書,可如今看來南京是去不得了。”
少婦聲音已經帶上哭腔:“胡小姐,那可怎麼辦呢?這裏的神父已經拒絕繼續向我們提供食物,我們已經餓了一天了,再這麼下去,我們會活活餓死。”“男人”臉上的黑灰逐漸拭去,露出白晰的臉蛋,那是一張年輕俊俏的女人的臉,眉如遠黛,眸如秋水,瓊鼻小巧,菱唇不點而紅,即便穿著髒兮兮的男裝立於昏暗的地下
室都無損她的美貌半分。
胡小姐走到旁邊將毛巾掛好,蹙眉道:“他們正在集結兵力,這是我們的好機會,今晚城裏的鬼子兵都調走了,我們往蘇州去吧,也許能找到一條活路。”
少婦驚恐地看向胡小姐剛剛站的位置,胡小姐先是一怔,然後突然醒悟過來,猛地回頭,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按著槍站在門口……杜蘭德也沒想到所謂的門隻剩幾個木板孤零零地立著,稱之為柵欄更合適。胡小姐背對門口站時還能勉強遮擋,她一動,他就全數暴露於少婦眼中。更嚴重的是他剛才聽
她們的對話太入神,手裏的激光槍還直直指著前方。
隨著胡小姐的轉頭,一張不施粉黛的臉毫無預兆地映入杜蘭德眼中。莫名的,他想起曾經在電視上聽到過的一句詩:芙蓉如麵柳如眉。這位胡小姐的美與菊若不同,菊若隻需稍作打扮便美豔異常,舉手投足都是風情,與貝阿的歐美範兒不同,是種屬於東方女性的媚態,且兼具現代女性的獨立與果敢。胡小姐則更像典型的中國傳統女性,柔弱得如同夏日水蓮,清雅淡然,毫無攻擊性,卻能令人見之不忘。但柔弱卻不是她們唯一的特點,她們既有相夫教子的溫順、也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