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晚上,將一切事物安排妥當後,大帥攜帶家眷和幕僚登上前往沈陽的火車。
這輛火車據說是由前朝太後乘坐的“花車”改裝而來,內裏裝飾十分豪華,有獨立的臥室、浴室、會客室、餐廳等設施。
除此之外,在大帥乘坐的防彈車廂前還有兩節加厚車廂,供幕僚休息。為防止日本人有所行動,專車前後各有一列壓道車做護衛。途經山海關車站時,黑龍江督軍吳司令還專程在此迎接。這督軍一直是大帥心腹,在大帥未曾擔任安國軍大元帥前曾以兄弟相稱。如今聽聞大帥要撤出關外,特意等候在
此,準備與大帥一同北歸。
大帥見兄弟來奔,自是高興得很,直接將他拉進自己車廂,擺了宴席和他一道喝酒。
酒過三巡,大帥一張臉通紅,開始大罵日本人狼子野心,又罵蔣先生陰狠毒辣,在日本人覬覦東北時還不停給他使絆子。
大帥本就沒讀過幾天書,不懂那些文縐縐的玩意,如今喝醉了更是不管不顧,那些粗鄙之言張口就來,將日本人和蔣先生罵的狗血淋頭。
吳司令跟大帥也是一路人,加上向來尊敬大帥,此時也拋下那些個所謂架子,敲著碗跟大帥一道罵。那些個詞語直聽得守衛的小兵目瞪口呆,以前就知道大帥是個粗人,卻沒想到能粗成這樣。這同市井街頭的潑皮無賴有啥區別,哪有半分“東北王”的氣概。更沒承想,吳
司令居然也是一路人,罵起人來毫不落下風。待罵痛快了,酒勁也散了不少。大帥癱在真皮沙發裏,打著酒嗝:“老子哪裏不知道姓蔣的計算,他就是想趁這機會滅了老子。要是老子同意他的條件,就得被他爬上頭去
。要是老子答應,就得頂著他和日本人兩方的壓力。要是老子同意日本人的條件,嘿,那頂賣國賊的帽子扣下來,老子就跟袁大頭一個名聲了。”
“大哥說的是!”吳司令喝高了也懶得講究那些稱謂,拍著大腿怒道,“姓蔣的想將我們奉係連根拔起,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能耐,吃這麼多也不怕撐死!”“但這姓蔣的也有些手段,看看老吳和老孫被打成啥樣,如今姓馮的和閻老兒也跟他混到一起去了。”大帥喚人點上一根煙,用力吸了口,“要不然,老子還就坐在北京城裏
等著他來!”
“大哥也別太擔心,我們的根基本來就在東北,關內不是我們的地盤。這次回東北,好好修整一番,大不了過段時間再打回來。”吳司令揉了揉發麻的臉,寬慰道。大帥歎了聲,將煙灰撣進煙灰缸:“老弟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做這打算才回東北。東北是我們地界,回去了肯定能重整人馬,跟姓蔣的鬥上一鬥,但這幾天我心裏總不踏實
。”
“為何不踏實?”吳司令忙反問,“如今小六子坐鎮奉天,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隻消大哥回到奉天,打回關內指日可待。”“姓蔣的那邊雖說可恨,但也不是鐵板一塊。他手下魚龍混雜,各個勢力都有自己小算盤。以前在打仗倒沒啥,現在老子一退回東北,他們占了北京城就不同了。各個都想
論功行賞,擴大自己地盤。”大帥將煙頭按滅,“現在的局麵,跟當初袁大頭死後的局麵差不多。老弟你看著吧,過不了多久他們自己就能打起來。”
“既是如此,大哥怎麼還不踏實上了?等他們自己打起來,我們再黃雀在後不就行了?”吳司令問道。“老子擔心的是日本人!”大帥胡亂摸了幾把頭發,麵上難掩煩躁,“日本人囂張得很。前幾日就威脅老子,一邊逼老子撤回關內,一邊又明裏暗裏找老子要‘滿蒙’的權利。
他們一直覬覦東北,想玩張大辮子那套,老子又豈能讓他如願?”
“難道你擔心他們會……”吳司令心中一驚,雖沒有把話說完,但所知之事兩人都心知肚明。
“正是如此!”大帥惱道,“日本人奸詐狡猾,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手,簡直防不勝防!這才是老子擔心的地方!”
“這……”吳司令一時也有些語塞,猶豫片刻才道,“奉天畢竟是我們的地盤,仔細防備著,總不能讓他們得手去。他們不可能光明正大衝進大帥府行刺吧?”
“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怕就怕姓蔣的和日本人一同發難。”大帥又點上一根煙,愁眉苦臉地抽了一口,“東北可是塊肥肉啊!”
吳司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這幫人都是沒讀過什麼書的粗人,借著這亂世的機會,憑借一股子蠻勁和義氣才一躍而成執掌一方的大員。發家後雖然也裝模作樣讀過幾本書,混久了也懂那些人和
人之間的算計陰謀,但終究沒有太多學識,在看事情的大格局上總欠火候。大帥卻不同,雖然同樣出身草莽,但人家好似天生就是吃這口飯似的。即使沒上過什麼學堂,看人看事的角度卻總能高出一等。因此能在這險象環生的亂世裏掙得一個“東
北王”的稱呼,令一眾兄弟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