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的四月二十八日,正是平樂侯李修和長安官媒顏如玉的大喜之日。
長安城內空前熱鬧,李修意氣風發地騎在高頭駿馬上,長龍般的迎親隊伍一直排到了街尾,隊伍領頭的部分已經轉進了另外一條街道,而隊伍的尾巴還差一截轉進這條街。
鞭炮齊鳴,紅雪翻飛,嗩呐鑼鼓喧天,顏如玉端坐在八人抬的大紅花轎裏,無聊地抽出了沈恕的來信,這封信今下午才到,她當時太忙,就隨手放在梳妝台上,上花轎的時候又順手揣進了衣袖裏,想著坐在花轎裏時可以打發一下空閑時間。
顏如玉沒想到沈恕回到蘇州寫給她的第一封信居然一開篇便是在質問她,埋怨她為什麼要為丹霞贖身,為什麼要鼓勵丹霞去蘇州找他,害得他現在整日都在與父母周旋,被他們催促成親,反正家裏有個現成的……羅裏吧嗦地一通埋怨訴苦之後,他才正正經經地回答臨走時顏如玉問她的那些問題,最後含蓄地表達了他的思念之情,以及詢問了一下顏如玉感情方麵的近況。
拜堂之後,顏如玉按照程序被送進了洞房,李修則還得應付侯府的賓客,依著身份地位的順序一一向他們敬酒,他手中的酒都心照不宣地摻了水,李賢跟在他身旁為他倒酒擋酒,但主要任務是擋酒,不然萬一洞房的時候不省人事怎麼辦?顏如玉也是蠢到現在才知道此事,她隻好默默讚歎佩服她做媒時那些新郎官卓越的演技。
洞房裏,她坐在折疊整齊的床榻上,上麵鋪著龍鳳被。此前還鋪滿了桂圓、紅棗、花生、蓮子等,早有滾床小子在上麵滾了好幾個來回。現在李修出去敬酒,她就隻有坐在床上靜靜地等待。
頭上的鳳冠已經戴了很長時間,顏如玉感到脖子脊椎酸痛難忍,索性不按規矩先取了下來,紅蓋頭也被她扔在了一邊,然後悠哉樂哉地躺在床上等待李修。她從袖中又取出了那封信,眼珠骨碌碌地轉了轉,最後決定起身借著燭火把它燒掉,免得大喜日子惹麻煩。
可信紙燒落的灰燼就已經是個麻煩,她又鬱悶地將灰燼稍稍打掃了一下,可精致的紅嫁衣還是不小心染上了黑灰……顏如玉仔細拍掉後,重新無所事事地躺回了床上。
外麵熱鬧得翻天覆地,就她冷冷清清地關在房間裏,以前做夢都想著做歐陽霈的新娘,現在也算是夢想成真了!她閉眸暢想著未來的好日子,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當李修灌了滿肚子水,佯裝已經醉得七葷八素後才被李賢帶走,李賢扶著他到達洞房門口。
李修非常清醒地揮手讓他一邊樂嗬去,然後抬手鄭重地推開了門扉。屋裏橫梁上掛滿了紅色紗幔,龍鳳紅燭熠熠生輝,他緩緩走近床榻,預備用喜杖挑開新娘頭上的喜帕,但繞過龍鳳呈祥的隔扇一瞧,鳳冠和喜帕整齊地擱置在了梳妝台上,而他夢寐以求的新娘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雙未脫鞋的腿還半吊在床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