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無冕心有良知(2 / 3)

鄭雨晴站在客廳,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拿起手機給李保羅打了電話:“保羅,我想了想,咱還是得去。”

李保羅:“去哪兒?”

“阜州。下麵的一個地市。”

“幹嗎去?”

“還是早上那條短信。我想明白了,我們是記者,追新聞不是為了領導,更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對得起百姓。頭上無冕,心有良知。”

李保羅聲音突然傷感起來:“雨晴,我去不了了。下午我去醫院了。拿了我的報告,我這老摔跤,不是腿沒恢複好,是運動神經元病。我以後,哪兒都去不了了。”

鄭雨晴含了含眼淚,毅然拿出了雙肩包。

鄭雨晴趕到長途汽車站的時候,接到劉素英電話:“你在哪兒?”

鄭雨晴喏喏地說:“在外麵。”

劉素英走過來,拍了一下鄭雨晴的肩膀,把鄭雨晴嚇了一跳。

劉素英指著她的腦門子輕輕罵:“你膽子太大了!你知道你在幹嗎嗎?你在幹公安局的工作!你應該向公安機關報備!”

鄭雨晴:“線人說,已經跟公安機關說過了,公安沒回音才跟我們說的。”

劉素英:“你把孩子丟家裏,你像娘嗎?孩子在吃奶!”

鄭雨晴:“我交代給我爹媽了,正好趁這個機會我給她斷奶。不錯了,都吃八個月了。”

劉素英掏出兩張車票,遞給鄭雨晴一張:“走!檢票了。”

鄭雨晴呆住了:“大姐?!”

—是李保羅通知劉素英的。

鄭雨晴一把拉住劉素英:“不行!回頭你跑不動。你都多少年不去一線了。”

劉素英高傲地哼了一聲:“老娘我每天騎車上下班,就是為了保存體力,時刻準備著!”

劉素英大踏步往檢票口走。鄭雨晴眼淚唰地滑落。

長途車上,鄭雨晴手掌揉著乳房,眼睛看著窗外。

劉素英笑:“剛出門就想娃了吧?女記者都一樣。我當年流著淚去采訪,把我孩子鎖家裏。我還沒你那麼命好,沒人給我帶—你爸不是賭咒發誓不給你帶孩子嗎?”

鄭雨晴有些淒涼地笑道:“我隻要跟他說是工作需要,他一定會捐棄前嫌的。老新聞工作者了,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劉素英也笑:“怪不得大部分職業都是家傳。同行才能理解同行啊!”

夜色裏,鄭雨晴和劉素英跟線人,貓身在醫院附近的草窠裏。

鄭雨晴滿頭是汗,不停輕輕拍著胳膊和腿。

劉素英:“沒經驗吧?得牛仔褲配長袖。野地裏,蚊子多多啊!給!”劉素英遞來一瓶風油精。

鄭雨晴:“以前蚊子從來不咬我!沒這意識!”

劉素英:“現在你一身奶香,別說蚊子咬你,我都想咬!”

線人一按她們,倆人立刻收聲。

醫院頂樓的一個窗戶,燈亮了。

鄭雨晴看表,夜裏11點半。

她問線人:“要現在上去嗎?”

線人驚訝地看著鄭雨晴:“這是抓毒販子!你以為赴宴?惹急了人家拿刀剁你!”

很快,燈滅了。

一切歸於平靜。

一輛摩托車出來。

一個人又走出來。

鄭雨晴拿長焦哢哢一通拍照。

線人耳語:“這個人是藥劑科的王信義。”

鄭雨晴:“是藥劑科私自賣杜冷丁?”

線人:“不是。是醫院官方—領導。”

鄭雨晴跟劉素英對視:“又是領導!”

線人不解地看著她倆。

劉素英解釋道:“說我們單位。”

鄭雨晴又問線人:“你怎麼知道的?”

線人看著鄭雨晴:“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幾年前開新聞工作者表彰大會的時候,我是地方優秀供稿員。你在台上,我在台下。我以前是這個醫院的職工。”

鄭雨晴大驚:“現在呢?你幹嗎去了?”

線人兩年前寫匿名信舉報過醫院賣毒,但那信不知怎麼,回到醫院領導手上,查出來是線人幹的,找個理由就把他開除了。

鄭雨晴:“他們這兩年一直在繼續?”

線人:“沒有。我一直在暗中盯著。他們警惕了一段時間,發現沒風聲了,最近又開始了。”

鄭雨晴:“膽子太大了!竟然敢在醫院交易!”

線人:“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醫院有杜冷丁出售是正常的。他們是有智商的人。”

三個人從交易現場撤離,找了家賓館,在賓館裏開會,窗簾密閉。鄭雨晴胳膊上、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蚊子包。她邊撓邊問:“今晚為什麼不抓?”

線人:“咱不能抓。他們都是亡命之徒,弄死你可以讓人找不到你的屍體。”

鄭雨晴氣憤地罵:“老子要是不搞條大新聞,都對不起我的血汗!”

劉素英對著手提電腦上的照片分析:“這個不行。啥都看不清楚,拿去報案得讓警察轟出來。得抓個近景。”

線人搖頭:“我可不打算送死。”

鄭雨晴和劉大姐一對眼神:“剪刀石頭布!”倆人沒有預演地就開始猜拳了。

鄭雨晴贏了。劉素英:“三局兩勝!”倆人接著剪刀石頭布。

還是鄭雨晴贏了。她立即起身:“我去現場,你去公安局。”

劉素英當然不同意。

鄭雨晴說:“你都輸了你想耍賴啊!我腿腳快!再說了,我最煩跟有關部門的大爺打交道了。他們也不鳥我。你不一樣,你氣勢大,鎮得住他們。”

劉素英終於同意了。

鄭雨晴跟線人說:“明天你跟我去現場抓現行!”

線人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去,你不怕死你去!”

鄭雨晴豪情萬丈,惡向膽邊生,啪地一拍桌子:“我去!老子一個人去!”

一激動,奶就直飆,眼看著鄭雨晴前襟濕了兩塊,印跡越來越大。線人很迷惑,忍不住指指鄭雨晴。

鄭雨晴一看,趕緊一溜煙跑到廁所去。

劉素英突然就柔軟了:“求你了。你陪她去吧!她娃都不喂了,來替你報仇。你好歹地形熟。你放心,我去公安局搬救兵。我要是搬不來救兵,我死給你看!”

鄭雨晴大大咧咧甩著膀子打算英勇就義的樣子,從廁所裏出來了。看到線人搖頭,她拍拍他肩膀:“行!你歇著吧!我自己去。”

線人說找拜把兄弟陪鄭雨晴。他是怕死,但他另有理由—都在這個城市消失一年多了,突然出現會打草驚蛇:“明天你躲在醫院裏不出去。我在外麵盯著,他們一進去,你就下去。”

雨晴愣了:“下去?他們在頂樓欸!”

線人堅定地說:“下去。”

第二天下午,鄭雨晴去醫院掛號,找到一個房間:“惠醫生嗎?我做檢查。”

戴著口罩的惠醫生把鄭雨晴迎進診室,把診室門關上。

鄭雨晴躺檢查床上看著惠醫生的眼睛:“雨中山果落。”

惠醫生:“燈下草蟲鳴。”

兩人撲哧笑了。惠醫生摘下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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