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和救護車幾乎同時到達醫院。行政大樓的門被反鎖,有兩個人正慌不擇路想方設法要出來,被警察堵個正著。
線人正抱著鄭雨晴,一頭水,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鄭雨晴身邊,撒了一地的消防帶,接口處看得出是被刀割斷的,異常整齊,不過劃歪了。
劉素英大哭:“雨晴!雨晴!你不能死啊!萌萌還等你回家啊!”
醫生把鄭雨晴往擔架上抬,擔架往救護車上抬。劉素英蹲地上哭得直不起腰。
手機響,是呂方成打來的:“大姐,我打鄭雨晴電話她不接,出啥事了?”
劉素英泣不成聲:“雨晴,雨晴從六樓摔下來了!”
呂方成嚇得手機嘩啦掉床上,他慌忙撿起來,聲音都顫了:“她,她,她沒事吧?”
劉素英崩潰了:“六樓!沒事?!”
醫生摸摸鄭雨晴的脈搏,“有心跳啊!怎麼一點兒動靜沒有呢?別內出血啊!”
鄭雨晴睜開眼睛一伸舌頭:“哎!”跟詐屍一樣,把所有人嚇著了。好在鄭雨晴是從一樓半摔下來的。真是福大命大,他們割消防帶的時候她都快到地了。哪知道這消防水帶長度不夠。“他們要是不割,我還不敢跳,就這麼吊著,哎喲,哎喲!”
醫生趕緊到處按,看她哪兒斷了。
鄭雨晴:“別按別按!胳膊疼!”
醫生:“估計斷了,回去拍個片子。”
“沒斷,是酸疼,吊的。媽的,回去以後該減肥了,當猴子都不合格!”
鄭雨晴和劉素英在當地發回稿子,然後得勝班師回朝。
一進報社,發現大家看她們的眼光都不對了。集團秘書陳思雲匆匆來找,說吳總有請。
一進辦公室,吳春城就站起來迎接,特熱情地握手,寒暄:“二位辛苦了!可歌可泣啊!你們有多麼不容易,我都知道了!”
鄭雨晴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吳總:“當地公安局都把你們的光榮事跡跟我彙報一遍了。他們感謝你們對他們工作的支持,劉主任拿刀架他們脖子的事,我已經跟他們談妥了,不予追究。”
劉素英輕淺地笑了一下,但還是禮貌地答:“謝謝吳總。”
“同時呢,作為交換,這篇稿子,我們也不發了。”
劉素英和鄭雨晴大驚:“不發?!”
吳總:“哎呀,老劉,你難道不知道,你襲警是要坐牢的呀!我費好大勁才談妥的!”
劉素英轉身往辦公室外頭走。吳總忙問去哪兒。
“我投案自首。讓他們抓我吧!稿子,你該怎麼發怎麼發。”劉素英說完接著走。
吳總:“站住!”
“吳總,這篇稿子,是鄭雨晴用命換來的,你說不發就不發?你算老幾呀?我搞新聞的時候,估計你才開始認字吧?你眼裏,除了錢權交換,你還有什麼呀?”
鄭雨晴嚇壞了,趕緊拉劉素英的胳膊:“姐,姐,不發了,咱不發了,咱走吧!”
劉素英:“你走!今天我非要跟他掰扯掰扯!你發還是不發?!”
吳總笑了:“老劉啊,你是不是,也想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啊?你不要激動嘛!來來,我給你倒杯茶。”
“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你今天到底發還是不發?!”
“老劉,發或不發,你說不算,我說不算,這你也知道。現在案子也破了,人也抓了,警方該做的都做了,人家當時不出警,也是依法辦事。現在處理,也是在走程序。你們的目的,到底是要壞人服法,還是要自己揚名立萬?”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們已經盡到了一個新聞人的責任,這新聞,發或不發,社裏都會銘記你們。《都市報》報頭上的紅色,都是你們的血汗染成的。這篇稿子,雖然沒用出來,但依然能拿報社好稿獎,獎金500塊一分不少!我夠意思了吧?希望你們倆,以大局為重,以和諧為重,體諒我的難處。”
劉素英和鄭雨晴隻好默默地走出吳春城辦公室。
走廊上,鄭雨晴啞然失笑。從失笑到大笑,直笑得抱著頭蹲地上直不起身來。劉素英嚇壞了,以為鄭雨晴瘋了,她也陪她蹲著:“雨晴,雨晴!你不要嚇我。你回家休息一段吧!”
鄭雨晴搖手,笑夠了說:“我以前,一直以為生命無價。今天才知道,價值500塊。”
劉素英不幹了:“什麼500啊!你貪我功!咱倆一起寫的!一人250!”
“他在罵我們二百五!”鄭雨晴又大笑。
劉素英也笑了:“我們倆二百五,我還差點兒坐牢去。”
鄭雨晴:“你要是坐牢,我給你送牢飯。”
劉素英:“你饒了我。你那手藝,還不如牢裏的廚子。”
鄭雨晴突然認真地答:“姐,你相信我。我從今天起,認真學做飯,一定要達到名廚的水平。”
劉素英一撇嘴:“幹嗎?學好了給我送牢飯啊?”
倆人又笑。
打那天起,鄭雨晴轉移了生活重心,她放下了新聞理想,安心鑽研廚藝。鄭雨晴用那250塊好稿費,買了一套烹飪書和幾個烤盤,她一手抱娃一手做飯,還給日夜加班的呂方成回電話:“你不要惦記家裏,撒腿跑吧!能升多高升多高!”
呂方成果真撒開腿了。既因雨晴的鞭策,也是被徐文君逼的。
雖然大家都瞧不上徐文君,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真的很有手腕,人家那也是下力氣幹出來的!又會對資源進行整合嫁接,又把領導服侍得前通後順,七搞八不搞的,居然很快當上營業部副主任,原先的女副主任還有半年才退休,為給徐文君騰位子,提前被上麵發去搞工會。而且紅頭文件上還寫明,徐文君是常務副主任。營業部裏人人稱她為徐常務。
徐常務一旦登上這個位子,心誌就不再小了。所有對上的會議,門麵的工作,邀功請賞的事,徐文君一樣不少,隻多不少地全部做遍。
上麵領導剛布置提升服務品質的工作,徐文君回來就把營業部的人收拾得像個孫子,比照著洗腳房傳銷店和高速公路收費處的“八顆牙微笑”,要求全營業部對照著做足。
第一天下班後練習,大家自己先笑趴了。有個年長的櫃員說:“以前都說大家閨秀笑不露齒,這血盆大口張的,不把客戶嚇走?”一個小年輕姑娘也笑得不行了,說:“咱以前都是人家欠咱100塊錢的樣兒,突然這種轉變法,會不會發生擠兌啊?人家以為咱要倒閉了。”徐文君有些惱怒,板著臉一副領導做派地訓人:“上級領導交代的任務,我們要有服務意識,你看看街對麵的商業銀行,人家走市場的,態度多好,不多久,咱生意都給他們搶光了,服務意識要從點滴做起,下班後都不許走,笑合格了才能回家。”
老櫃員不鳥徐文君,白她一眼說:“我是來數錢的,不是來賣笑的。我天生不會笑,我不笑你咋弄我?我就一櫃員,你還能罰我成副櫃員?我一不想升官,二不想發財,三不想勾搭領導,銀行工作就指著準點上下班的,我加班,你去我家燒飯?”老櫃員一扭頭,拎包走了。
剩下的人都快憋不住笑了。徐文君氣急敗壞地一眼掃過去,衝最沒背景的呂方成喊:“從明天起,你上櫃台示範,八顆牙給我露出來!”
呂方成盡管生氣,第二天一大早七點半,他還是準時出現在營業大廳裏,跟一群姑娘一起互相檢查儀容儀表,練完笑容準備上崗。八點一到,卷閘門拉開,門邊站雙排共八人齊刷刷咧著大嘴,見第一個顧客進門,鞠90度大躬,跟遺體告別一樣:“早上好,感謝您光臨江州銀行!”生生把顧客給嚇跑了。
徐文君把呂方成掐得死死的。支行長來營業部考察徐文君的創新服務,認為服務的外延有了,但內涵不足,不是表麵上熱情一點客戶就把錢留下了,怎麼樣把行內的各種基金保險金融產品推銷出去才是真功夫。徐文君活兒接得倒挺快,辦法卻是沒有。她唯一的辦法就是喊呂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