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月軒這幾日的氣氛頗詭異。
公主不對勁。
丫鬟婆子們都發覺了。
性子向來閑適自在,善於自娛自樂的佑和公主這幾日心情出奇的低落,畫兒不畫了,話本子偶爾翻一下,但是看不了幾頁就必定扔到一邊,連用膳時也沒有好精神,隨便吃個兩口就丟了玉箸,再好的菜肴也不會多瞧一眼,大夥兒最常瞧見的情景則是公主孤零零坐在書齋的高腳榻上望著窗外發呆,偶爾還能聽見一聲悠長的歎息。
然而,最不對勁的表現不是這些,而是公主不願意見駙馬了。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從前,公主與駙馬雖不親密,卻也算相敬如賓,何曾把駙馬趕走過?可是這幾日,駙馬來了幾回,公主就趕了幾回,每回都直接丟出三個字——“不想見”,連身子不適這種借口也都不願找。
麵對如此反常的公主,秋曇頭都大了。眼見著駙馬轉身離去的背影一回比一回落寞,她實在有心無力。
佑和公主的狀態越來越差,才過了六七日,就明顯清減了,原本就偏瘦的小臉更瞧不見肉了,連下巴都尖了不少。
秋曇瞧在眼裏,急在心裏,擔心這樣下去,公主的身子受不住。
果不其然,沒過兩日,秋曇怕的事就發生了。
佑和公主犯病了。是纏了公主多年的胸痹症,這病發起來心口絞痛,病重時常常心痛徹背,背痛徹心,幾乎食不能食,臥不能臥。而佑和公主的症狀就屬於嚴重的,好在太醫院一眾太醫研究多年,摸索出了一張方子。
起先,太醫院交上這方子,被明德帝暴罵了一通,稱他要的是根治之法,這種治標不治本的醫法純粹是扯淡。不過佑和卻很喜歡,雖說不能根治胸痹症,但每回都能讓她安然活下來。那方子藥量定得重,每回一喝藥,便昏睡三日,病發的疼痛全睡過去了。
後來,那張方子便一直延用至今,大婚前,佑和已經囑咐宮女照方子備好了藥材,跟其他常喝的補身藥放在一塊兒,一並帶過來了。是以,這回佑和一感覺到心口痛,便喊小蓮花去熬藥。
以往在宮裏,公主一病發,宮女太監便分為兩路,一路照顧公主並熬藥,另一路趕去太醫院,外加通知皇上。
這回秋曇照著以往安排,正喚青桃去前頭差人送信去宮裏,卻被佑和公主阻止了,公主隻道往後這種自個兒能處理的老毛病就不必傳回宮裏去了,又交代後日太醫照例來問脈時記得囑咐一句。
秋曇聞言,便曉得公主是不願教皇上擔心,現下畢竟不是在宮裏,總害皇上跑來跑去確實不大好。於是,秋曇依著命令又把青桃喚回來了。
眼瞧著公主疼痛加劇,額上漸漸滲出汗,秋曇忙讓青桃拿了溫水和帕子來。
青桃是第一回瞧見公主發病,一時被佑和那模樣嚇到了,手忙腳亂地應秋曇的吩咐做事,直到把帕子遞到秋曇手上,她才想起來,忙問道,“秋曇姐,要不要去找將軍來?”
秋曇急得壓根忘了這茬兒,被青桃一提醒才想起來,可是沒等她接話,忽聽床榻上的公主聲音帶顫:“找他……做甚麼……別去……”
秋曇就沒有話說了。
然而,意外總是說來就來。
誰也沒想到負責備藥的小宮女素荷做事不仔細,揀藥時竟然漏了一味牛膝,小蓮花翻了半天也沒找著,急慌慌跑來喊秋曇,秋曇把佑和交給青桃看著,親自去找了一通,確實沒見牛膝,這下兩人都慌了,秋曇顧不得許多,忙叫小蓮花去前頭找人去宮裏。
佑和痛了好一會兒,身子開始發抖,神智也不大清楚了。她身子虛寒,一發病就比平常更涼,偏偏身上冷汗不斷,捂不得被子,秋曇和青桃隻能一麵幫她擦汗,一麵幫她搓手,隻期盼宮裏太醫快些過來。